柏木由紀的能力──該是知道的,早在最初、第一次會議時,由紀便有在所有人的面前使用過。那是種將『能量』稀釋於四周的一種警戒,也可以在一定的範圍內形成一個『殼』、制止相似的能力的探查,亦或是對機械類的干涉。

 

但,不只,不只是如此。

渡邊麻友望著佐伯美香,她望著她緊抿著唇瓣、以往的沉穩早在乘上馬車時便消散,僅存的、是驚疑不定的眼眸…和麻友一樣。

許是『失去了』同由紀的聯繫,那內心彷彿有一處被狠狠地挖了個大洞,早些日子的安心與自信捉了個空、殘留在原地的即是徬徨與迷惘,「…之前好像也有提過,如果不是由紀她對『布局』的熟悉,比起領導型、她的能力更偏似於偵查型能力者。」無論早年還是現在,課本上的知識多無變化,「妳也清楚,每個能力者對能量的使用方式大多都很相似…舉例來說,和由紀能力最接近的、是萌乃的黑石,小森美果。」提起這個名字,美香眉頭微蹙了下,「由紀和小森前輩都是將能量分散到四周、如有入侵『領域』的存在出現,就會在第一時間發現…不同的,是在這之後。」

 

佐伯的語氣緩而低沉,邊說著、面上跟著露出回憶般的表情,這讓渡邊麻友產生一種、『佐伯美香和小森美果很熟』的感覺,「因應小森前輩的性格,她在『發現』入侵者的時候、會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處,假如說、10成的能量1成留著,其餘9成以均分擴散到ABC三個不同的方向的話,如在A面發現異動,B和C的能量就會因為注意力集中的關係,各自被A面分去不少,其餘兩處雖然基本的警覺性還在、但不太能一心多用。」大概是怕幾位新生聽不懂,佐伯美香特意用簡單的舉例來解說。

看松井珠理奈與矢神久美還能跟上速度,便又繼續道:「由紀…在這點就不一樣了。雖然不清楚正不正確…為了保有主動的先機,由紀她習慣將『領域』最外層的能量加厚,就像是觸發式的警報器、有異化獸進入就會立刻感應,接著、在異化獸『通過』最外層的同時,身上會沾有一部分能量,因此縱使領域內的力量稀薄,但也可以同步的感應到異化獸的位置和簡易的動作,藉此做出對策。」

「小森的能力比較趨近於小隊作戰,只要顧及她負責的那一面就行了…以前『集體行動』還不盛行,都是一組組的菁英出動,完成任務就馬上撤回。所以換在柏木由紀的那期間根本派不上用場,被淘汰也是正常的。」好不容易緩過來的折井步接過陽加遞來的紗布、處理自己的指甲造成的傷口,「…很訝異?『事情』經歷多了妳也會和我一樣的…精神狀態不穩定只有在妳們這年代才算稀有。」

步有些虛弱的靠上馬車車緣,見奧真奈美有些尷尬的把目光移開又是緩了口氣,自嘲的笑了兩聲,「人壓抑久了就會這樣,就算是用鐵打的心、長年下來都能崩潰的去尋死了,更別說是肉做的。」

 

「所以才會加快計畫崩壞的速度嘛~」不知何時已經回到馬上的優子笑笑的放慢速度,將馴化馬驅至馬車邊,伸著脖子探了眼仍舊昏迷不醒的指原,「說到這個…嘖嘖,看來小森美果的『天才』之名還真是當之無愧呢~吸收的速度這麼慢,她知道的東西肯定不少。」

 

「妳是說小森!?」「嗯?嘿~野呂別小看偵查型能力者,人家可是很強大的哩。」對上一臉詭異的野呂,大島不用動腦也清楚對方在想些什麼,「戶島前輩沒有在意,是因為小森對她們來說是『無害』的…可不代表她實力不強呢。」說著,用食指指向高城亞樹,「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種天賦,是旁人怎麼學習都無法得來的。」細起眼,笑:「就是危機意識。」

 

被指著、瞬間成為眾人目光焦點的高城亞樹無害的眨眨眼,明顯方才腦袋正放著空、現在還沒回過神來,「聽過野性的直覺吧~?就像第六感,她們對『危險』特別的敏感…上上一屆是小森,我們這屆是亞樹,那麼來猜猜~在由紀那一屆、是誰,擁有這種『天賦』呢?」笑瞇瞇的,笑瞇瞇的,就像是個愛算計人的狐狸,優子的詢問中參著愉悅地,讓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星野?」

麻里子不確定的報出答案,「噗噗~」被優子用兩根食指比了個叉的退回。接著,友美、佐江和惠也各自拋出了幾個人名,卻沒有一個正確。

隨著回答的人越來越多,渡邊麻友不知不覺間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裡。

 

對危機極度敏感的天賦…小森美果查覺到了『危險』,所以不再出沒,那人對學院派的戶島花而言是『無害』的、能力則是廣域的探查…而不再出沒後、她的能力者仁藤萌乃成為柏木由紀的『眼』,正式踏入菁英們的眼中──「…麻友。」「、!」肩膀被拍了下,渡邊麻友嚇得抬起頭,就看優子正對著自己做著鬼臉。

當然,那人沒意外的收穫了麻友一臉『這人沒問題吧?』的表情,「沒事吧?我看妳臉色不是很好。」片山陽加看麻友回過神,鬆了口氣的收回右手,原先已經有指原和前田了,她可不希望車上再暈一位。

搖搖頭、小聲地回說沒事,麻友把注意力放回當前在討論的問題上。

 

可與其說是討論,不如說是每個人都把自己認識的存在全都報上一回,等著優子評分…「嗯~嗯~不錯不錯,的確呢的確呢,慢慢猜總是會中的~阿、佐伯前輩~怎麼樣?看妳一直很安靜,不來猜上幾個嗎?」搖頭晃腦地模樣看上去很是欠揍,優子聽了一輪不分黑石還是能力者的答案後,把好奇朝著佐伯美香扔去,被點名的佐伯緩緩的抬頭,目光越過昏睡中的指原、麻友、愛佳,這才停在發問者的身上,不語。

「…嗯!不愧是B院的副隊長,柏木由紀的左右手呢~」

開心的說完這話,大島向來笑嘻嘻的面龐瞬間一變,臉色整個沉了下來,「我倒是想知道,妳在意的到底是以前的那個B院的隊長柏木由紀,還是由紀本身。」「是佐伯前輩?!」珠理奈的驚愕並沒有得到理會,大島優子正回身子,把視線放在前方。

「哈?」「等等、大島,這是什麼意思?和佐伯有什麼關係嗎?」吵雜的刺耳絲毫沒進入優子耳中,這人的馴馬術也不知是在哪學的,騎下的速度從頭到尾都與馬車齊平,「看~多諷刺,妳們追尋以久的答案就在眼前,可事到臨頭又害怕知曉的優柔寡斷,甚至是退縮…若不是分階段的一點點、一點點的給妳們誘餌,誰會上鉤?」挺直了的身姿、微仰的頭,優子打量了下遠側,「天暗前要到達目的地,時間沒有很多…我說過了,如果還無法覺悟,就去死吧。」

說著,笑了,「讓妳們無知的死在這裡,已經算是我僅存的良知了吧。」

 

 

無知的死是算她還有良知?

不用看,也明白部分人臉上都放滿了『妳憑什麼?』的不滿情緒,大島優子這話太過狂妄傲慢,可渡邊麻友並不認為這人在說謊。

不被理會的漠視成了挑釁,即是讓野呂、大崛和秋元稍微壓下不滿,還是影響了隊伍的氛圍。

隨著馬車進入林區、踏上被開闢出來的道路,過高的棚頂被拆下,支解成部件捆於一隅。基於安全,暗衛們與能力者們緩緩地散開,暗衛策馬在最外圍,能力者們在內側,排列成個畸形的角錐狀。「入林了…」彷彿聽見高城學姊輕喃著。

 

即使車胎有做緩衝、崎嶇的道路還是讓馬車受了許多顛波,片山陽加早一步地用帳篷等布料堆成簡易的枕頭放在前田與指原地腦袋下,麻友有考慮回馬上,可她了解自己的『思緒』會在什麼時候發動突擊、殺他一個措手不及,為了避免撞樹落馬,她還是乖乖的與折井步一起窩在車上,等候紮營──「是田名部,田名部生來。」聽見第一個音,什麼焦躁與煩悶全都掃光了。

麻友猛然轉向佐伯的位置,望入了的、是一面神情複雜的霧影,「…她的戰鬥能力不強,但是如果真要比,對上玲菜或彩香、就算會輸,也不會輕易落敗。」野口玲菜、菊地彩香,是當初在學院中實力靠前的能力者…尤其是菊地,據說擁有最強的戰鬥天分的她,可以和宮澤佐江打得不分勝負。

 

「真的假的!?」那個田名部?!

和其他黑石比起、相較之下更了解B院人員的黑石宮澤聞此都驚訝的炸了。循著她的情緒、佐江的霧影也跟著不穩,她從才加身後飄回馬車邊、霧影在渡邊視線範圍內左右晃動,「可、不可能啊?野口玲菜的攻擊模式單一,還比較有可能…但,菊地…?」如說是野口、可能很多黑石與能力者都不太了解,但說到菊地彩香、幾乎沒有一位黑石不認識,觀察黑石們的表情,麻友猜想,也許讓黑石們印象深刻的、除了菊地彩香的戰鬥天賦外,還有她的『離開方式』。

如『夢境』中的景象沒錯,菊地彩香是被那邊的人帶走的,離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妳們院內也會有對練吧?多田,田名部的實力如何?」大崛略過了宮澤的亂語,把話題丟給皺眉苦思的多田愛佳身上,「…我沒怎麼和她比過。」不客氣的語氣讓愛佳眉間的不喜更深,不過還是在回想了後把感想拋了出來,「和生來打…時間會拖很久,當然不是實力比我強的那種,剛好相反、生來攻擊力不高,迴避和防禦也不怎麼樣,但…很難纏。」「這聽起來怎麼像是打不死的蟑、痛!」嘟囔的聲音被板野聽見,友美也沒等多田愛佳瞪來,直接反手一巴掌的往矢神久美了後腦杓揮去。

 

「生來雖然笨手笨腳的,不過很會化解人的攻擊…很容易把戰鬥拖到時間結束。」院內的對戰練習如時間結束,代表雙方平手。愛佳不服氣地哼出一口氣,才別開臉地接著說道。

 

「如果危機意識那麼好用、好用到真有大島講的那麼厲害,那田名部又是怎麼死的?」篠田麻里子雙手環胸的望著佐伯,完全不認同佐伯的『答案』,「我記得她死的挺早的,不是嗎?」

『噗哧、』的一聲,旁聽的折井總算忍不住笑出聲,從輕咳、低笑,到再也止不住的放開聲,她用手擦去生理淚水,用手揉了揉肚子,「我、怎麼不知道麻里子妳這麼可愛…」「步姊!」折井步無辜的擺擺手,沒誠意的道歉,等休息了幾秒才開口:「連倉持和梅田兩位小朋友都聽明白了…想想之前優子的話,笨蛋呢…危機意識高到那種程度,當然很強。」折井步舒服的靠向身後的補給品、玩味的笑著道:「正因為很強…才死了啊。」

 

戲弄的嗓音不高,恰恰好傳遞給附近側耳傾聽的所有人,渡邊麻友聽了這話,彷如有誰在耳邊敲鳴鐘響般,整個心都顫了起來。

「正因為很強才死了…正因為很強才死了…?」反覆的低喃著這句,從茫然到恍然,板野友美臉色一青,突地、她快速的竄向馬車,「板野前輩!」「住手!」「讓開!」

 

她死死的瞪著擋在她身前的片山陽加和宮澤佐江,周身的霧氣因憤怒而滾滾翻湧,由菁英黑石釋放出來的濃厚殺氣幾乎壓的麻友要喘不過氣來。

見佐江死不讓開,她笑了,「難怪…難怪了,難怪剛剛大島問妳的時候妳不回答。」隔著宮澤與片山,壓抑不住的憤怒令她不自覺地大聲咆哮出來:「妳明知她有問題還護著她,是想害死所有人嗎?!佐伯!」

「冷靜點,板野!」「去你的冷靜!」一手甩向空中、含有攻擊性的能量制止了秋元與野呂的靠近,可笑道:「虧妳們把她當作軍神貢著…察覺到柏木危險的小森逃了、躲在仁藤的影子底下再也沒有出來,田名部沒實力躲得遠遠的就順從她的管理,結果也死了。妳們把柏木由紀說的那麼光明偉大,她還是把妳們一個個帶去死,我就不了解了,盲從一位只會把所有人給害死的隊長,妳們是全都瘋了嗎?!」

 

面對著板野友美的質疑,多田愛佳沒有接話,宮澤佐江也是。

是的,仔細想想,縱使是在30多年前、外邊還亂著的那個年代,B院能力者『死亡』的次數也太過頻繁。井上、野口、菊地、田名部、平嶋,以及米澤,早在之前,還可以用『B院因為有軍神柏木在的關係,較頻繁執行外出掃蕩任務,導致死亡率也跟著上升』來做理由去說服,可光就渡邊麻友『所知』,平嶋和米澤的死亡…都不是意外。

那就像是扎了根的芽,緩慢的在心底成長。

 

可,必須要說些什麼,麻友焦急的望著佐伯美香,希望這位前輩能開口,也許是反駁、也許是替由紀說話──想起,出發前、在外邊的商店街道上,多田愛佳曾說過的話:『生來、其實很害怕由紀…她總認為由紀心中的『堅持』是錯的,也很害怕戰場上會被那樣子的由紀放棄。』

太奇怪了。

太奇怪,太奇怪了。

渡邊麻友察覺到了這話中的違和處。

在聽見這話的當下,渡邊麻友心中沒有絲毫想法的接受了──可現在想想,多田愛佳口中的田名部生來、這位學姊所傳達給她的直觀感受…連多田愛佳這般擁護著由紀的人、都會用『害怕』與『那樣子』這種字眼去形容,就彷彿。

 

彷彿,於戰場上如軍神般強大的由紀,那冷漠無情的部分在多田愛佳深層意識中也有留有很強烈的印象一樣。和往日的『由紀』相差過大,導致在說話時也無意間將『這樣的由紀』給區分開來,『…冷漠無情、?』想到一半,連渡邊自己也愣了。

對於那樣子的由紀,渡邊麻友很『客觀』的,挑了冷漠無情這四個字去描述。

 

由始至終都冷眼旁觀的松井玲奈輕笑著,她霧影緩緩地出現在渡邊麻友面前,細聲道:「妳想替她解釋?」聞聲,麻友一怔,她看著松井玲奈那清秀的面龐上掛著的淺淺微笑,一股寒意即是使她不由得緊了緊放在雙膝上的拳頭。

「為什麼?」為什麼?「因為由紀是妳的黑石?」「對、「可,也只是黑石啊?」好似真的不明白,霧影構成的松井玲奈、那眼眸卻是乾淨的過於直率,對上這眼、麻友總有一種想要逃離的想法,「黑石和能力者的關係,只是剛好被湊成堆的組合,仁藤可以因為小森阻礙了她的道路所以抑止她的行動,可,妳又是為什麼?要替由紀說話。」

 

因為她是我的黑石──但,也僅僅只是黑石。柏木由紀不是渡邊麻友的誰,就如松井玲奈所說、她只是剛好與她湊成對,在此之前毫無關係,就是個隔了幾十年才相遇的陌生人…為什麼?

她陷入思考,然而松井玲奈並沒有就此放過她,「妳看到了她的記憶。」對,「知道我和她的背景。」沒錯,「也清楚米澤瑠美和平嶋夏海的事情。」「……。」一一細數,一一細數,越是被點明、渡邊麻友臉色越是蒼白,她望著松井,看著她,見她笑了。

 

「吶,渡邊麻友。」乾淨的、乾淨的黑與白,內頭矛盾的帶著戲謔與憐憫,松井玲奈歪過腦袋,開口問:「妳早就知道由紀不是『好人』,為什麼、要袒護她,甚至是幫她隱瞞?」明明,妳和她只是恰巧被分發在一起的,黑石與能力者而已,並沒有義務或責任要替對方承擔所有行為的後果。

 

什麼是煉蠱?

煉蠱即是將多數的霸道毒物放入同一罐中,用血肉藥物勾出血性、使其在內頭廝殺吞食,直至剩下最後一隻,也是最強的那個勝利者。

 

既然知道柏木由紀接受米澤瑠美的指示,將能力者們一一殺害,為何渡邊麻友對此完全沒有想法──明明這,也許就是她想知道的真相。

望著松井,以及落於視野最外圍的佐伯,渡邊麻友緩緩的鬆開了緊握的拳頭。

人類會為了異化獸而停止內戰,那麼,本該互相猜疑、忌憚的黑石們呢…?

 

冷汗順著頸脖,隱入領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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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lverspoor4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