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退了暑氣的夏天尾巴。
 帶著汗味的運動服、罩在腦袋上的毛巾,長袖外套批在肩上,大場なな靠坐在樓梯角打瞌睡。
 
 當時間進入下半年,整個聖翔都開始忙碌起來。
 9月底的球技祭、11月初的文化祭,在文化祭忙碌過後、就要加緊腳步準備明年3月的聖翔祭,除此之外、身為演員育成科的她們,也會有相關的演出排程,有些是學校公招、有些是自行報名,規模排場無論大小都是A班學生所關注的對象。
 但相較於A班競爭意識雄厚的氛圍,B班早已成了不知打過幾場硬仗的修羅場──「大場さん!可以來幫我確認一下嗎?」「啊、好的,我馬上過去!」
 一下課,隨著隔壁教室誰人的探頭、朝著教室裡面開口一喊,なな又被B班的人拐走了。

 不比A班只需要調整自己的狀態,幾乎是整學年都在滿檔狀態的B班在進入下半年後更是來到地獄模式。校與校之間的公演、企業對校方的委託出演和聖翔祭,從量訂身型打版製作衣物配飾外,布景與道具、燈光和機械的設備確認等等,以一個個小組分開規劃後的統合、大多是團體行動的B班,在經歷一年級的兵荒馬亂之後,順利的來到第二學期。
 ──結果發現、原本會從旁協助的老師慢慢地退到幕後,表示要讓學生學會自行打理。從上半年的調適,到下半年的放任,除了大問題外就只有有疑問時會負責解惑的、不再是逐一叮囑,這讓所有小組的組長深感重擔,不得不把心神全部集中起來。

 因此,當A班的眾人看見那些精神緊繃、走路如鬼神附體,明明在忙得半死的期間還不得不參加學校活動而面露猙獰的B班學生時,才理解到為何當年球技祭時所有2年級學姐都不願意碰上2年B班。
 浪費時間來打球?嗯?有那個空閒我都可以把A班的身型重新確認好幾次了。什麼?排球?!妳是說如果一個不好就會傷到手的排球?!怎麼可能參加…居然必須的?!
 導致A班在討論誰比較適合哪一場比賽時,隔壁的B班已經在為了誰的手不能受傷、哪個小組的進度落後不能浪費時間而激烈的辯論了起來,聲音大到整個走廊都聽得見。

 想當然,熱於學習、不管是哪種幕後作業都願意嘗試,只要喊一聲就能隨傳隨到、且還會不定時提供點心做為慰勞的大場なな的出現,就成了B班各個小組爭搶的目標了──『啊咧、現在幾點了…?』連日的疲憊使腦袋有些昏昏沉沉,なな強撐著狀態地抬腕、才想起自己因為要上場比賽,所以把手錶給摘了下來。

 由於身高的緣故,なな被扔去參加籃球項目,2年A班今天上午對戰的對手是普通科1年級、下午則是排球,『…剛過1點、』望了眼手機螢幕,剛提起的心又放了下來。
 說好要替純那ちゃん和クロちゃん加油,可不能錯過了。
 這麼的吩咐自己,在確認自己有調好鬧鐘後、總算是撐不下去的,なな難受的換了個姿勢,將整身子縮起,閉上眼睛。


 長頸鹿先生的選拔,結束了。
 但是ひかりちゃん,連同長頸鹿先生一起不見了。

 看著華恋ちゃん焦急的模樣,なな也曾嘗試回到地下室,她總認為ひかりちゃん的離開和長頸鹿先生有關,可又不確定。
 在得知ひかりちゃん有提出完整的資料來申請退學,她的疑惑才慢慢的壓下來,就算長頸鹿先生再怎麼神奇,也不可能走出地下舞台、幫ひかりちゃん填資料吧?
 明明是這樣、呢。

 『啊啊、真是的,華恋!吃飯的時間就好好的吃!』『啊、啊…對不起呀、じゅんじゅん。』心不在焉的收起手機道著歉、看著華恋ちゃん撐起的笑容,以及餐桌上過於沉悶得氣氛,總讓なな思考,是不是又做錯了呢。
 要是她能夠再演──就算最後會輸,可只要能再讓她再演個幾次,也許能找到ひかりちゃん離開的答案,也許、能問問長頸鹿先生,『我不需要。』「………。」

 選拔的勝利者,將會剝奪失敗者的閃耀做為燃料,用於構築勝利者命運的舞台。ひかりちゃん和自己不同,她為了華恋ちゃん、拒絕了大家的『閃耀』,可同樣是有過選拔經驗的なな,卻不清楚所謂的命運的舞台、是建立在大家的閃耀之上──她一昧的想要接近那份光芒,忽略了其他。
 『…真是個笨蛋呢。』沮喪的呼出口氣,覺得有些冷的なな捉了捉身上的外套,試圖把自己包緊緊。

 在靠近操場側的長廊盡頭、有著往年B班們存放道具用的地下倉庫,裡面大多是雖然已經用不上了、但耗了大把心血才完成,捨不得丟掉的衣物、道具與布景等物品。除非刻意繞路、否則鮮少有人經過,更不要說、沒有倉庫鑰匙就無法把門打開的倉庫大門,因此坐在門口前的樓梯階上,在沒有開燈、也沒有特意探頭的情況下,不會有誰能發現なな的身影。
 『…好睏、』發霉的味道、和遠處吵鬧的加油聲,明明身體和精神上已經快到極限,可なな怎麼也無法睡著。

 『文化祭的準備在10月中就要開始進行了…』腦袋放空的想著,なな皺皺眉頭。
 就像是這幾天的球技祭,不光是普通科、演員育成科和舞台創造科的學生也得參予,是強制性參加。
 而文化祭又會因為每個班級主題的不同、準備的項目也不一樣,更別說在這種校外人士會來參觀的學校活動,也是展示班級一整年學習成果的好機會──今年雖然還在討論,不過聽說很有可能會AB兩班聯手,弄個類似變裝的主題咖啡廳…?
 隱隱約約有聽純那ちゃん和B班負責劇本的雨宮さん聊到,不過那時候なな正在幫忙確認布景與大道具的排位和燈光照明,等好不容易忙完、純那ちゃん也回教室去了。

 『なな。』
 「……。」なな慢慢地撐開眼,她望著垂放在腿上的雙手,將其攤開。
 純那ちゃん現在在做什麼呢…?

 雖然不是刻意避開,但なな沒有選在保健室、圖書館或是教室休息,主要還是為了怕被純那ちゃん看見。
 2年級開始後不久、就決定嘗試參予幕後的作業,由於沒有基礎、什麼都要從頭開始學,和B班的同學借課本、筆記,不懂得先和B班的大家討論、真不明白再一起去請教老師,同時、又要兼顧A班本身的課程與作業──光是校內外的選拔和自主練就已經占據了大半的閒暇時間,如今還要再兼顧B班的課後佈置流程。
 『なな很厲害呢。不管是料理、學習還是練習都能兼顧。』想起室友的讚嘆,なな再次把眼睛闔上,壓下隱隱做疼的痛處。
 不是呦。
 不是呦。
 只是在逞強而已──因為已經持續好幾年了,現在只是在同樣的基礎上增加B班的課程而已。因為,再演的期間,已經習慣了。
 但是說不出口。
 因為不想讓對方知道。
 不是不喜歡,而是,純那ちゃん自己已經夠忙了──なな不想因為她自己的緣故、造成對方困擾,因為她一人也沒有問題。

 『這還是第一次知道…なな明明個子這麼高,其實是個愛哭鬼呢。』想起那份擁抱著自己的溫暖,なな舒緩了眉間的皺褶。昏昏沉沉,昏昏沉沉,連日的疲憊怎樣都沒法消去。
 不想被發現,不想被看見,她總是撐著精神、在睡前也刻意熬到差不多的時間才睡下,不希望因為自己的早睡打亂純那ちゃん的作息,不希望因為她的強逞使其他人分出不必要的關心,因為她已經習慣了,習慣了。

 即使是一個人,也沒問題的。

 這麼的說服自己,從小就不願成為他人負擔的なな把臉埋在滿是汗味的毛巾中,讓黑暗蓋過視野──『啊啊、現在幾點了呢…、』睡意總算願意把意識帶離,可在入睡前、なな想起自己與純那ちゃん的約定,『…要去幫大家加油、』不過,有調鬧鐘了。
 所以,沒問題的。



     ✝     ✝     ✝     ✝     ✝


 放輕腳步來到樓梯口,純那皺著眉頭的朝下望去,沒意外的、在下方發現一縮著身子窩在樓梯角落的人影,「………。」她盡可能無聲的下樓,可湊近了、才發現對方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似乎已經熟睡。

 在比賽時、場外不見なな的身影,雖然並沒有特別約好、可依照那人的性格,應該是會來替班級加油──還以為是又被B班的人借去幫忙,但在問過雨宮さん後才知道她並不在教室。
 『大場さん?啊啊,如果找不到的話,應該是在存放道具用的倉庫那裡了吧?』
 『存放用的…なな她?』大概是臉上的疑惑太過明顯,對方一臉不解的點點頭,『雖然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大場さん有時候會在那邊休息喔?星見さん難道不、『詩音。』『霧子?怎麼了嗎?』
 雨宮詩音的話被來者打斷,純那看向負責幕後演出的眞井霧子,見著那人像是這才發現她們在聊天的、先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才輕聲道歉:『對不起、打斷妳們的對話…詩音,等等有空的話能來幫忙確認一下嗎?道具的位置和走位。』『咦?不是前天才…?我知道了,等等就過去。』
 沒有錯漏的,雨宮さん困惑的自言自語。
 現在想想,也許眞井さん是故意打斷雨宮さん的話吧?

 而用意──純那慢慢地坐在なな身旁,看著這人不掩疲意的面色,『……。』純那伸手取過なな的手機、取消掉上方不知斷斷續續響了幾次的鬧鐘,『…調了鬧鐘卻忘記關掉震動模式嗎?』看著螢幕暗去前、上方顯示的時間,再過一個多小時就到離校時間了。

 純那兩手抱著大腿,將腦袋靠在膝上。
 B班的雨宮さん和眞井さん都知道なな的狀況,那麼想必已經持續一段期間了吧?而眞井さん不願讓雨宮さん告訴她,大概是…『…吶、なな。』純那輕輕的吐氣,將胸口中的鬱氣呼出,『就那麼、不希望讓我知道嗎?』

 那是種、身為班長與室友,卻沒有發現なな狀況的挫敗感。
 那是種,以為兩人的關係已經夠要好、卻發現仍舊不足的,「……なな。」她伸手、輕輕地揉著對方的腦袋,試圖喚醒對方。
 無論是什麼,既然被純那給發現了,就無法放著不管。
 看著那人晃著腦袋的看向她,那色湖綠茫然中透著無辜,讓純那沒好氣的笑了。

 教訓的話有太多太多,不過在這之前,
 她站起身、朝著那人伸出手,「一起回去吧,なな。」先讓這人回床上好好的睡一覺比較重要。
 要是在唸嘴的過程中讓對方睡著了,不就沒意義了嗎。

 看著對方一臉慌亂的站起身,就像是犯錯時被老師抓包的小孩子一樣,純那沒忍住嘴邊帶點得意的笑聲,「還有,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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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lverspoor4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