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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乃香一點一滴地將被收入體內的魔力注入自己的精神烙印,並依照近衛恆所遺下的方式壓縮著,根據初代近衛的原筆文獻表示、吸收後的能量必須在第一時間內加入自己的精神烙印並壓縮,在使用術與能量操作時才易達到精準,但這句被用紅字圈起的忠告卻意外的被大多數人屏棄。


可能是認為,多一日的烙印便是少一日的吸收,更何況烙印還是依照個人能力的高低而決定的,每個人的速度並不相同、但無論快慢與否全都是如龜爬行般難以堅持,所以不如一口氣將魔力聚集起、等老年時,魔力源已不在、無法再繼續吸收時再慢慢烙印便可,外宗的人更是如此認為。

這類人通常便是魔力比他人高出一截,但術的施放速度與精準極差,術的等級也難以提升,且如施放超出自己等級的術便容易反噬。只有內宗的人會遵從長者的指示、一段時日烙印一次,但如木乃香這般無時無刻都在加強烙印的人基本為零。

一開始、藉著血脈的優勢,木乃香每日傍晚在魔力最易聚集的時候吸收,在天明時將一晚的成果一一消化,長年下來、她發現自己所收入體內的能量輕易的被以前烙印過的同化,烙印時間減少、吸收時間增加,到後來、縱使魔力源已衰退的極其厲害,每日收取的量依然維持在一定水準,就連烙印也省去、在進入體內的那瞬間就會被大量的烙印粒子同化。

被修補的魔力源緩慢的運轉著,一條一條細小的河流在體內流動,這些日子吸收的能量更是超出了過往一個月的努力,更是隨著魔力源的恢復而增加。可想而知,她目前所浸泡的藥池是如何珍貴,這讓木乃香對於木屋內的人的防備心大減,好感極升,愧疚更是深入心底。

因為,木乃香知道這藥草的效力只夠一次的使用,也就是那位名叫剎那的妖必須照三餐的替自己收集藥材、並浸製成藥湯。
只要一想到當她舒服的泡在池中享受時,有一人無辜的替自己四處奔波,木乃香便是無地自容的想找個洞跳進去。
「所以才不想見我嗎?」木乃香心想。

要是換成自己,也不願意吧?她心想。這根本就是把快樂建築在他人痛苦上,而且還像是樂此不疲。
想著,木乃香便起身著衣,這時、那位名叫剎那的妖必然已經將自己的晚餐給準備好,且在自己下去前離去了吧?

「…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嗎?」木乃香有些恍惚,低聲道著。
走下樓,就聽到帶著笑意的一聲:「請用餐吧,小主人。」果不其然,廳中只有一位笑瞇瞇的鐵面,正在桌前望著自己。
「好的,謝謝。」木乃香禮貌性的回禮後,就著被鐵面拉開的椅子坐下。

一如反常的沒有回應自己,鐵面並沒有回到座位,而是呆站在一旁注視著,「請問…怎麼了嗎?」木乃香疑惑的問著。
「…不,沒什麼。」牠歉然的笑了笑,回到座位上,「看來…您明早就可以回去了。」鐵面笑瞇瞇的道著。

「耶?」這下換木乃香停下動作。
她有些錯愕的望著鐵面,像是聽到了聲妖魅的低喃似的,只聽鐵面道:「是的,您身上的毒素已經消去,只要今晚與明早再浸泡一次,您便可以回家了。」鐵面淡淡的語氣回盪在空曠的廳間。

房內,木乃香仰躺於床上,爭著雙眼望著天花板。

從鐵面的那句話起,之後的記憶全都模糊了起來。就連晚餐吃了什麼、飯後有無與鐵面道謝、甚至連她是怎麼回到樓上的,木乃香全都不知道。就像腦袋被重擊過後的暈眩感,甩也甩不開。

能回去的喜悅和又將失去自由的不捨,以及一些自己也搞不清楚的苦澀,這些都是讓她無法入睡的原因。

在這種寂靜的夜裡,那種青草的芬芳才會無限擴大──

「……。」
門外,聽著內頭那陷入沉睡的呼吸聲,剎那消去了手中的術,放輕身子步入。牠皺著眉頭的凝視著床上的人兒,又是一陣煩躁,不過雖是如此,卻還是替那方蓋上棉被才離去。

回到客廳,除了品嘗著紅茶美味的鐵面外,還多出了兩道木乃香沒見過的身影。

將高瘦身軀埋入沙發內的黑髮女子見牠下樓,便痞痞的笑了起來:「怎麼?捨得下來了?」牠順著長髮的同時,卻又不忘將懷中的金髮人兒給摟緊些。

乳白色的洋裝和膚色正好與那女子的黝黑成對比,女子慵懶的用口接過金髮人兒遞來的小糕點,而後滿足的給予對方一個甜膩的吻。「這也很甜啊…」牠得逞的壞笑著。
金髮人兒無奈的笑了笑,白晢的手探入衣中取出同色的手帕,「沾上了,真名。」牠細心的替對方擦去糕點留下的碎屑,卻聽那人笑道:「妳明知道我喜歡妳用這裡幫我打理。」真名用左手拇指輕撫前者下唇,懶洋洋的挑眉。

這邊的風景那方的人根本沒在欣賞,又或者是看膩了、簡單的無視了過去。鐵面望著於右手邊沙發坐下的剎那,輕輕的放下杯子。「讓她睡下了?」牠問著。
「是的,如沒意外、早晨沐浴前會清醒。」剎那回道,卻在吐出那「沒意外」之時撇了一旁的真名一眼,目光凌厲且帶著深深的警告和不滿。
真名投降般的舉起雙手聳聳肩,「嘿,上次真是意外,這次我不會亂來啦。」

「好了。」鐵面拍拍手,在三人將注意力都放了過來時才開口:「原本接下這任務時,我也沒想過對方會冒著再次休眠的險破除城市結界、搶奪近衛家小主人,所以基本上這次責任在我。」牠停了下來,左手平舉輕托於胸前、右手在左手上方翻了翻,螢青色的細沙便緩緩的聚集在左手上,形成一座金色天秤。

鐵面溫柔的將天秤輕放於桌上,讓左右搖擺不定的天秤靜下來。
牠抬起頭,眼神那抹神情又是消去,「相信你們也感覺到了。」鐵面嚴肅道:「近衛木乃香體內的能量開始在運轉,等到正式開始聚能時,就表示離『那一天』不遠了。」

真名托著下顎,眼眸細細的瞇了起來,「小公主也快成年了啊…」牠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接下來的這段期間估計會很精彩,尤其是還沒抹殺掉的那些傢伙…」
剎那四周也隨著語氣一同冷了下來,「…還有禍遺。」低喃著的那瞬,空氣也彷彿扭曲起。「牠不可能會放過這種能增強力量機會。」原先合緊的雙手又是用力了些。「不過,我們這的人可能…」剎那皺起眉頭道。

卻看鐵面擺擺手,並用右手食指在空中畫了個小圓:「那個人,也快醒了。」
「你是說…」剎那愕然,在望著鐵面的時候多了幾分苦澀,「也是,既然『那一天』快到了,牠怎麼可能會錯過…」話到後面卻又是小聲的隱了下去。

就見剎那一臉古怪的沉默下來。
真名大大的嘆了口氣:「…就某種意義而言,我覺得之後會更累了。」一臉饒了我吧的模樣,整個人更是癱軟在沙發上,用左手抓起被踢下地的靠枕,就是用力的往臉上蓋去,好像如此便可以逃避現實般。

「千萬別把我和牠排再一起,千萬不。」還可以從隙縫間聽出這一直重複的話語。
就連一向順從乖巧的金髮女子也是無奈的苦笑起來。

「…是個很大的助力呢…」牠道。

鐵面望著眾人的反應,青眸也不禁閃過一弧感慨和帶點幸災樂禍的光。
「小主人那方面雖然只有兩位,但短時間內應該沒問題,所以真名,妳去打掃一下城市附近的地區,務必要做到沒有任何存在能繼續打著這類的念頭。」鐵面語氣雖穩,話語間卻有著一絲無可掩飾的殺意,更是透著陣陣戰意。

「喔?打掃啊,這工作我喜歡。是吧?月詠。」真名也是嘴角帶著笑意的瞇起眼睛,眸中卻透著血光。「要分開行動嗎?這樣比較快呢。」月詠在真名懷中也是乖乖挨著,不過看樣子腦袋中卻是已經在考慮該怎麼『清場』了。

「…至於剎那。」鐵面頓了一聲才開口:「妳去找近右衛門,他會安排妳的。」

張口卻吐不出聲,剎那咬牙低道:「……是。」
「別不服氣,要不是已經到這個時期,我根本不會讓妳出去。」鐵面瞇眼道。

剎那抿嘴,「…我知道了。」

「這樣就好。」鐵面見剎那承下,也就點點頭回道:「別忘了時間。」
「是。」

一場如會議般的談話就在木乃香熟睡的那段時間內結束,木乃香甚至是不知道自己的特殊性、自己即將面對的必然地命運。

早上迎來,大廳又回到原來的樣子,凌亂的沙發椅與落地的點心碎屑也不復存在,木乃香緩緩睜開眼,只感覺自己睡了個好覺,疲憊等一掃而空。推開門下樓,鐵面並沒有在大廳內,彷彿出去的樣子。而剎那也不見身影,桌上卻擺放著熱騰騰的糕點與粥食,木乃香滿臉疑惑、卻也乖乖的下樓用餐。

用完,卻還是沒有見著兩人的身影,木乃香心底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卻又不知道那是什麼。她只能捧著茶杯,望著窗外的風景發呆。
忽然地,一舞蝴蝶翩翩飛來,那七彩透明的翅膀不斷的拍打著,幼小的身軀上有著點點青光,在窗台上擺弄著朦朧的景。

木乃香的目光被捉住了,她發現那是多麼的美麗,她的心與身全放在那蝴蝶上,杯已放,人悄然站起,就是慢步向窗邊走去。

「…是你…在叫我?」
木乃香眼中帶著深深的不確定,她方才在心底彷彿聽見了一道聲音,要求著自己。她望著那蝴蝶,慢慢的伸出右手平舉,就件蝴蝶神奇的越過緊閉的窗來到那雪白的指間,停駐。

「怎麼了?」木乃香眼前有些黑,人更似起身太快似的腦袋有些發昏,但她卻沒有注意到這點。
蝴蝶沒有理會木乃香,就是在大廳中繞著圈,才在木乃香的注視下越過大門離去。「耶…等等!」木乃香心底不由來的一急,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腳步便帶領著身子往門外跑去。

就是這麼往大門外一踏,心中的滿足感又多一分,擔憂少一分,內心的什麼卻又似增了一成、少了一成。

不過,木乃香目前腦袋中只擺著那蝴蝶,只有那抹七彩的影,眼中要追逐的彷彿也只有那道不明所以的光,所以木乃香就這麼傻傻的追了出去,包沒拿、紙沒帶,就只有一個術還用不專精的粉嫩人兒在往森林的方向跑去。

蝴蝶飛的有些急,像是在逃離什麼,木乃香卻沒有察覺這點,這時候、她的所有思考卻是都失去了。
「等等我…」木乃香有些恍神的低喃著,神情迷茫無知,就像是初生的小鹿般不知外界險惡。「別這麼快…等等。」她只是開著口這麼道著,而小木屋也越發遠去。

 

蝴蝶帶著她穿過小道,越過一叢叢樹林,木乃香沒有發現自己健步如飛,沒有發現她正往樹林的深處而去。
綠的葉越發深沉,樹的影則灰濛不定,空漸漸被一層層林葉給佔去,樹幹的越發墨紫也沒能入木乃香的眼底,終於,蝴蝶停了下來,停駐在半空中,七彩的翅膀更是凍結般凝了住,她也沒發現。

木乃香越是多跑一分路,神智便越離越遠。

而終,她如飛蛾撲火般、隨著飛舞的蝴蝶一起落入蜘蛛的大網中也不自覺地,在一抹黑影覆蓋中失神而去。


腥臭,腐爛的味道,還有濃重的血氣與鐵鏽,木乃香還未睜開眼、這參雜在一起的氣息就湧上鼻頭,讓她好是皺了個眉。

耳邊傳來沙沙聲,有著黏稠液體流入地面的聲音,也有蟲子爬行的聲音。重點是,自己那動彈不得的身子和麻痺到感覺不到任何下顎以下知覺的驚慌,還有那散佈在周邊的一絲氣息。

妖的氣息。

她悄悄的睜開眼,卻是再也闔不上來。

放眼望去的一片黑潮、在樹森的頂端中,她望的見底下那只要一失足便無生的高度,望的見將自己與地面隔了千百多高的白絲,望的見白絲上上千上萬隻爬行的黑蜘蛛,望的見被埋在蜘蛛底下的骷髏,更甚至是腐屍。


被白絲纏住而動彈不得的男子面露猙獰的望著自己,嘴中、眼中、鼻中耳中,無一不有著大小不一的蜘蛛在爬竄著,而頸部更是坑坑洞洞,在那白絲底下的部位更是不用說。

男子的腦袋被敲破了個大洞,內容不斷爬出一隻隻剛孵化出來的小蜘蛛,就在自己眼前將那洞的邊緣又是添大了些,牠們可以輕易的咬碎頭骨,吸食內容物。


男子還有一絲氣息,被保留的一絲氣息,很多妖物都喜歡將食物保留在最佳的進食時效內,可見眼前與木乃香對望的男子可能是尚未被『完全』食用,所以保留了一定的器官讓至存活,甚至是麻痺了全身避免自殺,而殘有一些血肉的不重要部位甚至是被作為孵化子孫的巢了。

木乃香甚至可以透過男子骨感的身軀望向被掛在樹上的一叢叢白絲球,有些裡面有著殘有血肉的人屍,有些則是僅存骸骨,死亡的食物被一些已成長為頭般大小的蜘蛛們享用,腐爛的部位也逐一細細啃食,木乃香更是能從那些破舊的衣衫中找出一些家族的家徽。


木乃香不敢想像自己身上是否也有著相同數量的蜘蛛們在活動,她極力壓抑著些微粗重的喘息,卻再也止不住流下的淚珠。

恐懼與不安,她寧願一死了之、卻也是不想如眼前男子般生不如死的苟延殘喘著,等待著身軀的腐爛而被吞食一盡,人類最擔憂的不是永遠達不到的強大,而是無知、未知。


在生死戰中最害怕的不是身體被穿透,而是那刀架於頸上之時,那不知是何時會將自己送入死亡的那刻,勇氣無法永遠的備著,縱使是再強悍的存在對於未知也會恐懼,在某些時候,死亡反而還是一種奢侈,反而還是一種解脫,而眼前的男子更是如此。

木乃香想盡辦法的讓自己的腦袋去想著其他的事物來讓自己分心,一顆心卻是在高空中飄移不定的,無法落下。蜘蛛們好似注意到她的清醒,慢慢的從男子的身上移到自己身旁。


別過來!

她內心喊著,嘴卻是不敢開啟,就怕如男子那般舌頭也被食去、連最後一絲掌握自己生命的權力也失去。

別過來…


冷冽的風依然吹著,銀月已高掛於夜空。
突然地、木乃香感覺蜘蛛網深深一沉,陰影瞬間遮去四周的月光,一攤綠色的液體從空中落下、覆去了男子的腰間。
接著、溶化…


小蜘蛛們邊發出刺耳的叫聲邊快速離去,男子身上的黑潮立刻退光,就連附近的也瞬間一空,白色沾著血紅的絲綢顫動著,才在疑惑的那瞬,一根柱子降下,將男子的屍體踩成兩段。

 

那是很粗的蜘蛛腳,比木乃香見過的還要粗上不知幾百倍,精如鋼,上面的毛髮更是如針刺般、帶著綠色螢光。

蜘蛛們開始狂妄的起鬨著,那腐蝕的綠色氣體瀰漫於四周,木乃香感覺有著什麼在凝視著自己,強烈的慾望根本毫無保留的放在自己身上,她可以感覺到牠的狂喜,興奮,猶豫和貪婪,還有那敵不過的強大。


眼淚不停流下,木乃香閉上眼,什麼想法都沒了。

姣好的臉上佈滿了淚水,眉頭緊緊皺著,她只希望對方能給自己一個痛快,而無數的記憶與片段於腦中閃過,她的,近右衛門的,還有他的。


木乃香耳邊迴盪著的則是近衛 恆的聲音,她不知道為何的、腦海中卻停在那紅髮人型妖物離去時,恆嘶喊的那聲,那讓她心頭一痛。

妖啊…你真是如此殘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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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lverspoor4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