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
人格。
心中的圖片越來越完整,可卻還是缺少了最重要的一塊,這連接著整片拼圖的最重要的一點,卻是不在盒中,像是不小心遺棄般,她拼命的翻找著房間,回憶、思考,卻還是想不起來,到底是落在哪裡。
「幻覺…人格…」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麻友皺眉,她實在不知道,到底缺少的那一塊上面,寫著的、是什麼。
如果真同佐伯美香前輩所說的,松井玲奈擁有三種人格…
那麼本性便為一,安裝後的暴亂可以解釋成因為出現幻覺、所以使本體開始暴躁,可當浦野一美給予了玲奈一個身分後,就像是一張空白紙,讓她可以在上面隨意作畫。
只是,因為玲奈本身的情感太強烈,並不似由紀那般什麼都處於『空白』,所以造就了第二人格。
而長久下來,紙張下面的性情卻是不斷的被洗刷,幻覺…幻覺…幻覺成產生出人格,也可以解釋成精神分裂的意思…嗎?
被安裝前的『本性』,因幻覺而引出的『暴躁』,以及被施予能力後的『新生』──三種不同人格。
只是,為什麼要這麼問?
麻友望向沉著一張臉的佐伯美香,對方似乎也正在整理思緒,她身上的能量很是不平穩,讓片山陽加很是緊張的閉上眼替美香梳理著不穩定的能量。
佐伯美香明明了解的實情並不多,可是卻還是捕捉到了麻友沒有思考到的問題。所以、才能被由紀所允許,並讓其站立在那人的身邊嗎?
幻覺,人格,幻覺…人格。
產生…
……產生人格…?
麻友猛然抬頭,卻看見佐伯美香已經消失在空氣裡,片山陽加的手上纏繞著一條細繩,身邊站著面色凝重的優子,「到底是想到了什麼!」美香的情況和陽菜一樣。當時的陽菜突然的出現,在和敦子確認答案後極度不穩定的,就像是心中的信念崩潰般,隨時準備消失。
「會長…」陽加感激的望著優子點頭,要不是優子即時將這繩子給纏上她的手臂,也許陽加會成為第一位因黑石夥伴的能量暴走而被毀去戰鬥生命的精英。「別謝我,這是敦子給我的。」優子白白眼,她好沒好氣的道著,她有種感覺,敦子之所以會沒有將這條細繩給收回,就是為了要讓她在這時候用。
敦子知道、當黑石們接觸到陽菜所了解的部份後,就會出現與陽菜當時相同的反應?
是什麼,能讓身為精英的黑石們、心中的信仰動搖?
是什麼,能讓經歷過許多殘酷的黑石們,起了如此大的波瀾?
「想知道?」玲奈笑嘻嘻的望著麻友,她的神情讓麻友想起那昏暗的地下室,騎坐在由紀身上的,暴虐。
她傾斜著腦袋,啃咬著指甲,明明沒有實體,麻友卻彷彿能聽見那牙齒咬斷指甲的聲音。
「………」愛佳與萌乃第一時間來到了玲奈的身邊,一人一手的將玲奈給壓制在桌上,愛佳危險的瞇起眼,她的左手死死的反扣著玲奈的手腕,右手則是狠狠的將玲奈的腦袋按在桌上。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能力者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們緊張的嚥口水,空氣中彌漫著的氣壓太過,讓她們想逃離。
這才是30年前,經歷過鐵與血的、精英。
野呂佳代早在萌乃與愛佳兩人行動時也出手,她的雙手給人一種放大了數倍的感覺,明明看起來還是如正常一般大小,卻是將掙扎著的玲奈瞬間制服,大堀惠更是動用了能力,讓玲奈根本無法行動,她雙手在空中拉扯、把玲奈周圍的能量給抽去一空,無法得到填補、又被困住,玲奈眼中的混亂終於稍微清醒了些。
友美與麻里子慢慢的走到陽加的身側,而佐江則是來到了麻友的身邊,緊張的氣氛膠著,讓人無法順利的呼吸。
陽加的身邊有了兩位經驗老到的黑石,而防禦能力第一的佐江待在麻友身邊,這讓陽菜鬆了口氣,黑石們有著長年的默契與經驗,她們能在第一時間就做出判斷,可以並在沒有指揮者的情況下找出自己必須站立的位置。
雖然玲奈沒有惡意,可在看見美香失控的場景後,再聯想到渡邊麻友昏迷後的第二天,陽菜現身後卻在前田兩人獨處時能量暴走──前田敦子不在的情況下,沒有人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問題。
應該說,如果她們在此時得到了答案,是否會因為那條繩子不夠長、不足以纏繞住所有能力者的手臂而讓黑石們消亡?
這想法是多麼的可笑,卻又是多麼的…讓人無法輕易去試行。
「……」這樣的玲奈麻友是見過的,她是瘋狂的、想要破壞一切的,越是超出常理就越是歡喜的,她狂喜的面容扭曲,眼瞳中只倒映著由紀的身影。
是為什麼,讓松井玲奈如此的、對柏木由紀持有著這般扭曲的感情?
「…是了…」玲奈搖搖頭,她閉上眼,才緩緩睜開。
她的視線一直無法離開渡邊麻友,她心底總是有著一道聲音,要求著她將眼前的這孩子給殺了。
她會奪去她的愛,她會奪去她,她會──……她已經擁有了她。
渡邊麻友擁有著柏木由紀,這是玲奈怎樣也無法改變的事實,自從破封後、強烈的佔有慾讓她快要失去理智,玲奈的腦海中不斷回憶著那地下室的佔有,由紀的回應,戰場上的擁抱,私底下的偷情。
得到平嶋夏海的『位置』後,玲奈的裏人格漸漸的被壓抑、隱藏下來,因為外界的夥伴們的情感是多麼的美好,她們溫暖的本該不可能升溫的『她』,也順代溫暖了玲奈的心。
玲奈的兩個不該被發現的裏人格、在被CinDy封印過後,玲奈就真的以『松井玲奈』、一位單純的能力者的身分,陪伴在由紀身邊。
她在後期『忘記』了以前的那段淵源,『忘記』了那黑暗,她的腦部在排拒著正視那記憶,這是浦野一美的希望,也是她曾有的追求。
於渡邊麻友瞳中,玲奈看見了尷尬,以及不滿,和小小的怨氣。玲奈知道渡邊麻友透過『她的記憶』看見了那些有關於由紀的回憶,而也因此、勾起了她手臂處的,與玲奈的記憶起共鳴的、和由紀有關的,回憶。
這是僅有『知情者』才知道的,其中一個真實。
「…抱歉,我沒事了。」玲奈搖搖頭,自從她主動將那不曾去正視的裏人格給帶出來後,『她』就一直想跟外面的『她』爭奪著這身體的自主權,『她』是暴虐的,想要將眼前所見到的一切都給毀壞的。
外邊的兩個人格,明明已經因為過於深厚的情感而逐漸融合,可玲奈還是終究無法將『她』給完全接受──『她』,是松井玲奈不想要的人格。
「我沒事…」她掙脫了萌乃與愛佳的牽制,乖乖的走到會議室前方的角落,靠著牆。
玲奈清冷的表情上帶著一絲疲憊,縱使過了這麼久、柏木由紀依舊能讓松井玲奈亂心,玲奈看著麻友因為傷口的抽痛、而輕輕扯弄著胸前的領口,她開口:「前田已經把由紀的計畫全打亂了。所以問麻友也沒用…30年了,以前CinDy和瑠美、麻衣在政府那邊負責牽線的人手應該都轉交到她手上,沒有人手、沒有幫助,由紀沒有辦法行動。」玲奈搖頭,「由紀應該一直都有與前田那傢伙聯繫才是,她的出現應該也是前田幫的忙,不然照理說由紀的黑石不可能被拿出來──她可以信任。」雖然破壞了由紀的計畫,可至少前田敦子她、於上方疏忽之下將柏木由紀的黑石給送了過來──玲奈不得不感謝她。
「玲奈,現在的妳、是哪個妳?」
面對著萌乃的問題,玲奈搖搖頭,「…我和由紀一樣,都是被『給予』了身分,只是她是在『完全空白』的情況下成長,我是在有人格的情況下被強制抹去,多年的時間把外邊的兩個人格給融合,我也不知道是哪個。」
「外邊…」萌乃皺皺眉,「CinDy的能力我一直無法弄清…現在的妳,是…負責保護由紀的妳,和最初的妳?」「對。」玲奈瞇起眼,她知道仁藤萌乃原本想說出那人的名字,可是還是習慣性的隱去了。
平嶋夏海,給予了玲奈與由紀最最真實的、最最深厚的情感的,存在。
由紀初次的感受到了失去的可怕,她最初的、對身邊人的守護的渴望,應該也是在那時被引發的。
而她…則是將那暴虐的人格給慢慢的推到後方,因為無論是CinDy的命令,還是本身的意願,都不希望『她』能夠出現,而平嶋夏海給予了玲奈一個機會,一個利用她曾有的位置,去接收本該屬於夏海的、身邊人的感情的機會──玲奈的最後一個人格、那最最接近『正常』的人格,可以算是平嶋夏海給予的。
「只是看來是鬆動了…」玲奈苦笑,「由紀的死,小嶋的窺視,由紀的消失和…CinDy的能力本來就是幫助我壓抑住那個人格,只是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能力跑出來就是了。」
「………是嗎。」萌乃並不愚蠢,她當然或多或少意識到了問題,從當年那如機械般的松井、在那場戰爭後…有著如此大的改變,那多出了人性的變化讓美香在私底下都因感到不妥而找她討論──本來,會和美香討論的人,已經被玲奈給取代了。
她與愛佳,本該都只是默默的站在由紀身後的人,才是…
沒有了那個人,所以、她才不得不站出來──不是不相信玲奈,而是,這是她們這幾人的…這幾人的感情聯繫。
她們,本該是一直…在一起的。
深深的吸了口氣,萌乃看向片山陽加的方向,她不知道、如果前方沒有由紀,更沒有美香,那麼、她與愛佳如今會是怎麼的樣子。
「也就是說…由紀那邊的…CinDy的能力,那個封印…也鬆了,是嗎?」「…別擔心。」「?」玲奈輕輕的笑著,她溫暖的目光讓麻友皺起眉頭,玲奈在萌乃與愛佳微微錯愕之下開口,「因為縱使封印消去…『她』的內心深處、也已經刻劃上妳們的…烙印了。」玲奈滿足的嘆息,「…我們都是在這裡,從妳們手中…初次擁有感情的。」
初次擁有,所以才會格外的珍惜。
初次擁有,所以遺失後、才會心痛的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她們…『這些存在』,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感情…「妳們先別太過深思,不然我也無法幫忙…小嶋和美香明白的,對『妳們』而言太過刺激,尤其是…」玲奈看向眾黑石,微笑,「感情越豐盛的人…」她與她會沒事,她們這種存在會沒事,也是因為那些感情、都已經泯滅於時光的流逝裡了嗎?
既然米澤瑠美不願意去面對…那麼,CinDy當初,又是如何熬過的?
看著依舊坐在輪椅上的渡邊麻友,玲奈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