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嗎?」感覺到手臂的疼痛,麻友睜開眼。
她終究還是照著優子所說的、右側臥著睡,雖然有些麻、可總比讓呼吸更加困難還要好的多,光明被帶入了世界,麻友首先看見的,是抹黑。
收回手,麻友在對方掌中發現一劑空了的針管,針管被放回黑色的小包內,對方望著她開口詢問:「感覺怎麼樣?」「…好不舒服…」鼻音,身體發燙、麻友感覺體內似乎多出了些什麼,充斥著整身,很難過,很難受,就像是快被一團暖氣給衝爆了身體。
敦子點點頭,冰涼的手貼上麻友的額,然後才淡淡的笑著,「這已經是稀釋過的藥劑了。不然藥效沒這麼溫和的…嗯,大概不到由紀以前的一成吧?」「…作用是?」
敦子笑出聲來,裡面帶著絲絲嘲唪,刺的麻友渾身不對勁,「妳不是已經猜出來了?多此一舉。」
「…所以我也成為實驗品了?」麻友低低一嘆,她雖然已經猜到這類藥劑的作用,只是卻沒想終有一天會用在自己身上──「我可沒報上去。」敦子挑眉,勾起一抹笑,「他們頂多是以為我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反倒是妳,沒有前例啊…第一個施打『病毒』的能力者,還是已經擁有黑石的能力者,哼…」敦子瞇起眼,「就不知道妳的身體能支撐到什麼時候了。」
「…需要定期施打?」「沒錯、就跟那些毒品一樣,雖然沒有成癮性,可是如果藥量少於上一次的…嗯,它會讓妳體會到什麼叫做慾仙欲死。」
敦子毫不在意的聳肩。
麻友感受著體內的那些暖流,它們不受控制的在衝擊著身體的各處,悶脹、不舒服,尤其是心臟跳動的速度很快,不斷的將血液與暖流輸送到各地,循環,來回的敲打著身體──麻友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意思。
其實早在看見松井玲奈的『夢境』時,渡邊麻友就隱隱猜出那些藥劑的作用了。
以前推測的結果…看來並非是麻友的錯想──其實那代表著黑石的負面能量與那感染源皆為一體。
每個人身上多少都會有著負面能量,可充其量也只是因吸收外界環境入體所致,量並不多,而正是這麼『一點』的量,成為了將『黑石』開啟的鑰匙。病毒的結晶、受感染而結出的硬塊──內含著上一任能力者的『所有』的意識體,在感應到接觸者身上的波長與『自行』有所共鳴後,便會氣化…領導型與領導型,偵查與偵查,雖然不知每種的相異之處,可當『它』發現『她』身上的波長極其熟悉……
就跟麻友等人在B廢料區看見的『那個』東西一樣──『它』附著在人體身上,由於『該人體』中本就有著『人格』的存在…所以沒處去的『它』就只能以氣態的模樣顯現在空中。
只是,在某方面而言算是『共用一個身體』的『兩位存在』,也正因為對對方的『不熟悉』而看不見彼此──這是麻友導出來的結論。
A能力者可以看見B能力者的黑石,是因為A能力者的『黑石』…這個『意識體』的『記憶』中有著B『意識體』的『面貌』,所以與A意識體『共用一個軀體』的A能力者,才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見B能力者的黑石。
麻友的身體裡,有著『柏木由紀』這人的『面貌』──她在松井玲奈的『夢境』中看見了。
雖然並不完全,可卻也足夠將『只殘下一絲』的『柏木由紀』給重新喚出──渡邊麻友才看的見柏木由紀。
想必、那『病毒』藥劑的作用…是在於讓肉軀更能承受『負面能量』──不,應該說讓這肉身整體成為屬性為『負』的…「…妳不是喜歡睡覺,而是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嗎?」
『正』能量較多的人體裡面因黑石的存在而被導入『負』能量,讓人體內部結出『硬塊』的黑石──當『正』轉向『負』…是不是,那人──「有些事情,心底知道就好。」前田敦子沒有否認、她細起眼睛,淡淡的笑著。
沒有一絲感情,就像那副軀殼中的情感、已化作石,永遠沉寂。
「別被松井玲奈的記憶帶過去了。」敦子站起身,麻友這時才看出對方那行動時的不自然,就像是身體即將硬化了般,「世界上,不需要兩位松井玲奈…不是嗎?」敦子回過頭,帶著警告的眼神掃過麻友繃緊的臉,「要怎麼做是妳的事,可…我不希望因為妳們之間的感情問題讓計劃曝光──記住,『現在的這個柏木由紀』,是妳渡邊麻友的。」
「……我知道。」
看著麻友抿起嘴、以及眉間的不滿,敦子眼中晃過一道異光,隨著垂眸回身之際隱於眼底,「那麼,就讓我看看吧…」她踏著緩慢的步伐,每一步的間隔幾乎相同,就像是經過計算般。
手觸上門把,敦子的身子微微一頓,「讓我看看,領導型能力者的…妳渡邊麻友的能耐。」她丟下這話後,便再也沒有遲疑的離去。
門闔起,留下靜音。
「…………」麻友將臉死死的埋在枕頭上,她感覺耳部與臉部開始發燙,心底更為自己方才那理直氣壯的回應而糾結。
我知道個頭啊!
麻友深深的嘆息,她現在非常希望前田敦子可以將剛剛她那已帶出占有慾的發言給從腦中消去…雖然明白不可能。
其實麻友並沒有導出有關於前田敦子本身的『身體狀況』,會在敦子離去前察覺,除了她本身就用著曖昧的語氣去套話外,還有著前田敦子本人並不對那些『很是重要』的『真實』有所隱瞞的意思。
應該說,前田敦子彷彿是恨不得將所有人都給拉到她的身邊,替已經快要無法支撐下去的自己去與上方的存在們相搏──到底…前田敦子與其他能力者的不同之處,是什麼?
上面的那些人,又是為什麼要給她施打那個被稱為『病毒』的藥劑?
而前田敦子本身的作用…又是什麼?
腦袋中有著自己的、由紀的、玲奈的…也許還有一些米澤瑠美的、CinDy的記憶──很複雜,很混亂,再加上因藥劑開始難受的身體,麻友現在實在是很想找塊磚頭撞一撞,讓自己再度陷入昏迷。
至少,昏迷時,不用去體會這些痛處…「連…當年的妳的,一成都不到…嗎?」所以,當年的柏木由紀…以及松井玲奈,都是在比現在還要多上至少十倍的痛處與難堪中…度過的嗎?
渡邊麻友沒有遺忘,在『夢境』…松井玲奈的記憶中,由紀每隔幾天、就不得不去接受藥劑的注射的日子──沒有任何抵抗力的『完美體』,在幾十年…也許是幾百年的時光中,好不容易研發出一隻。
一隻,備受期待的…寵物。
「可是、知道…歸知道啊…」不清不楚的聲音並沒有被誰給聽到,麻友咕噥著的聲音中帶著委屈與不自信,她與她錯開了30年之久,柏木由紀早就已經死亡,而且連一塊屍體碎屑留都沒留,唯一能做紀念的黑石已經氣化、攀上她的左臂,可『那位』柏木由紀卻早已在幫助她們逃離感染源時──渡邊麻友還真不知道,到底現在的這位『柏木由紀』,是不是30年前的,那位領導型能力者…B院的隊長。
還是…是渡邊麻友依照松井玲奈的『記憶』去『意想』出來的…虛假。
城門,接受著士兵保護的隊伍終於抵達,來者沒有停留的直接往該城唯一的…不,是該區唯一的一所戰鬥學院去。身上套著黑色的外袍的身材高挑的存在最為顯眼,而領在那人前頭的,是一位身穿墨綠色制式軍裝的男子,那衣料竟是使用上等絲綢──要知道在環境遭到破壞後,這類高級織品已經屬於稀有物。
男子歲數約40末,理著平頭滿臉嚴肅,他那眉間的縐褶彷彿從來沒被撫平過,他側過臉、將視線放在那黑袍人的身上,「怎樣?」「依舊處於不穩定狀態。」清冷的女聲從袍下人兒口中傳出,沒有感情的、平淡的,無絲毫起伏,那感覺就跟…
…當年的柏木由紀,以及松井玲奈一模一樣──「嗯。」男子默默的點點頭後,向後比了比,後方的一名下士立刻快步上前,從腰間的袋中取出一筆管。
下士手俐落的轉開筆蓋,黑袍者也微微的抬起手臂…只見下士就這麼握著筆桿的伸入袍內,在其中停頓了莫約4秒才收回。
內頭的墨水瞬間一空,不知去向。
四周負責保護的士兵們彷彿沒有看見,他們有著紀律的守護在一邊,並用那高壯的身子去阻擋外邊的視線──當然,也沒有誰會願意去觸霉頭,想也知道這批隊伍是政府那方的城市派來的軍人。
「好了,準備去回收吧。」帶頭的男子銳利的眼神就這麼直直的向學院的方向望去,「實驗的成果,可不能流落在外。」
「是。」黑袍者應著聲,那音中掩蓋不過去的味道無不讓人了解此人是位女性,她跟在男子的後方,不讓身體曝露在陽光下。
四周的空氣隨著凝重的氣氛開始固化,壓迫著人心。
「…可真是,愛惹麻煩的…寵物啊。」只聽那男子如此輕聲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