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一米蟲。

『這一區的？』『對。』視線撇向一角、此時正有一位女孩被丟回籠子裡，那略無神的眼瞳中卻是沒有其他實驗體有著的絕望、放棄，而是怨恨──她正怨恨著這如此悲慘的命運…嗎？

『…就她吧。』『…Ｍｉ０７２７嗎？我看看…嗯？它不行，就現在的身體強度很難撐下去，估計下下次的融合就會死亡。』『…沒事，如果她撐不下去、我再選其他人就好，反正選誰也都一樣。』

『……好吧。那麼、請…注射時間已經到了，古川隊長。』『好的。』

那隻實驗品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而是瞪大了眼的望著籠外的、那些研究者，渙散的目光中參著那份難以忽視的執著，即使是在快要失去意識前、也不讓視線從那身白袍上移去──即將瘋狂的實驗體，這是古川愛李對Ｍｉ０７２７的第一印象。

Ｍｉ０７２７意外的存活下來了。

可古川愛李卻死了。

後者成為了前者的黑石。

松井玲奈從一開始就壓制著古川愛李，不讓她出現。即使是到生死存亡的關頭、也沒讓愛李出來，再不然、就是遠遠的避開，不讓對方靠近──因為她知道她是政府方的人。

能力者無法瞞過黑石，同樣的、黑石也無法隱瞞能力者──只要學會如何竊取記憶。

古川愛李沒有一次是有防備的，她的心全然向松井玲奈敞開，沒有一次例外。松井玲奈所了解的、得知的，認知的──全都是從古川愛李那得來，包括感情。

利用後拋棄，這是『那方』的人慣有的方式，所以、松井玲奈在了解自己無法再從愛李身上『學習』到什麼後，便吞噬了她。

將自己的黑石，消滅了。

古川愛李沒有反抗。

就跟當初在知道自己身體抵達界限時，沒有反抗的、讓自己承受異化獸的攻擊那般──她，沒能『繼承』Ｍｉ０７２７的身體。

只能以黑石的方式替上方的人們工作。

松井玲奈也是從古川愛李身上、得知這個秘密──只要條件允許，且運氣不錯，能力者也是可以『轉移身體』的。

當然也有一定的風險──而也從愛李身上得知，原本這只是上層為了『永生』的研究，可因為條件過嚴苛，所負擔的痛苦過大，便轉了個方向、讓現有的『武器』繼續傳承下去──就跟替換保存期限將要到期的零件一樣簡單。

古川愛李，是她的黑石。

可松井玲奈從來就不曾認為自己了解她。

即使她是她的能力者。

即使她將她給吞噬，將她給『殺』了。

封鎖的記憶一口氣的湧上，幾乎讓松井玲奈無法壓制住那底下的瘋狂──ＣｉｎＤｙ給Ｍｉ０７２７的最後一份禮物，不再了。

衝破枷鎖而展現在她面前的，是那自己至死也不肯面對的記憶，不肯正視的存在…古川愛李，她的黑石。

將自己奉獻給她的，知情者。

上層的寵物，走狗。

松井玲奈的…半個訓練者。

「玲奈！」意識到時，已經回到了松井珠理奈的寢室，那乾淨的孩子沒有睡去，而是摟抱著棉被的坐在床上。看見自己、本是很開心的露出笑容──卻又在感應到自己無法掩蓋過去的波長時，錯愕。

扭動著頸部、她笑了開來…「嘻嘻嘻…」因自己的可笑，而笑。「哈哈哈哈…」明明無法感受到痛處，沒有感覺，可玲奈卻發現自己的胸口很痛、很痛，就像是被一塊巨石狠狠的壓迫著，讓她無法呼吸──啊啊…黑石是不需要呼吸的呢。

「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因如此愚蠢的自己，感到可笑。

那方的暴虐無法阻去了。因為『外邊』的松井玲奈不穩了。

她感覺到內心的狂亂、就如暴雨般沖刷著那些心底深處的舊傷，參著海水的雨滲入那些傷口，弄痛了她。

松井玲奈…枉費她還『接收』了那些『人類』的情感──終究，還是無法脫離野獸的範疇嗎？

「哈哈哈…嘻嘻…哈哈哈哈哈哈…」玲奈只感覺好不舒服，不舒服、很不舒服──她，想哭泣。

想哭泣。

想哭泣…「……玲奈！」

珠理奈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不穩的步伐、舉起的左手臂──「…唔！」玲奈腳下使力的暴衝、一把掐住了珠理奈的頸，另一手狠狠的扣住對方的左腕，讓珠理奈重新跌回床上。

「玲、…玲奈…」無力。

因為不循環而開始脹紅的臉蛋，僅只有氣音可通行…珠理奈右手想制止著玲奈的行動，可沒有黑石的同意、能力者是無法觸碰的──她只能將手擺在自己的頸部，做無力的掙扎。

『全都…壞掉算了。』玲奈聽見了哭泣聲，大聲的、擾人的，那噪音很煩人，卻又是如此的熟悉。『全都…壞掉算了…』是無助的、絕望的，悲傷的…

「玲奈…」珠理奈缺氧、眼前開始模糊，也許就要在下一秒被黑暗吞去──玲奈鬆開了她的手，一口氣湧入的空氣讓珠理奈咳嗽著，喉部火辣辣的，咳的她眼淚都快流出來。

只是，那置於頸上的右手還沒來得及順好氣，便被扯向一旁，同左手般被扣在右方，「玲、奈…？」抬眼望著那騎在自己腰上的黑石，沒有任何重量。

清冷的面龐給人一種不可褻玩的感覺，細起的瞳中彷彿能看見瘋狂的光…玲奈勾起那抹唇，身子探下──「唔…！」眼前一花，嘴便已被堵去。

珠理奈睜大了眼睛，她想抵抗、但被壓制的雙手，那上方的力道過於強大，根本無從施力──「！」唇上一痛，玲奈舔舐著珠理奈的鮮血…雖然並不了解自己的血液是否真能入其腹，可見那微微起身、舔舐著嘴角的玲奈的身影，珠理奈還是忍不住的脹紅著臉。

「吶…」玲奈再次伏下身，她的身子摩娑著她的，顯然是凝了點能量…珠理奈僵硬著身體，她還沒回味那方殘餘唇上的柔軟、更刺激的就直接到來，讓她那顆腦袋根本來不及運轉…「珠理奈…」她喊著她的名，親暱的。

「…喜歡我嗎？」玲奈鬆開了她對她的牽制，坐在珠理奈的腰間、伸手輕輕的撫弄著那張臉蛋…手指俏然的移上那右眼、指腹摩娑著眼瞼，而後又往下去挑逗著那被自己弄出血色的唇瓣。

珠理奈抽了口氣，她感覺到玲奈的右手正在解開她的衣領──「吶…喜歡我嗎？」玲奈見珠理奈沒有回答，有些不滿的將左手撐在她的頰邊，壓低著身子，用鼻尖去磨蹭著珠理奈的頸脖，然後於耳垂部輕輕的咬了一口。

「我…」珠理奈閉著氣，她甚至是不敢吐音，感覺到體內能量流失的同時、也感覺到了來自於自家黑石的勾引──玲奈的身子偏向了她的右方，彌補了左眼無法看見她的缺憾…不對！

趕緊回過神，她想推拒著玲奈，手卻是很獵奇的穿透了過去──「玲、玲奈…不行！」「…為什麼？」居然還問為什麼？

珠理奈口乾舌燥，她的外衣已經被退去，露出了底下的內衫…玲奈親吻著肩頭、鎖骨，手摟上了她的腰，啃咬著的力道讓珠理奈不禁難受的低吟了聲，她閉上眼、不願去看向那人。

「因、因為…」「…妳厭惡我？」「沒有！」對於莫須有的質疑，珠理奈當下立刻反駁了。

她回覆的速度顯然是取悅了那人，玲奈笑了出來。

她重新的回到了珠理奈的正上方，「…那麼…是嫌棄我了？」「………」珠理奈想盡辦法的讓自己的身子更壓向床面，可惜那人根本不給她逃避的空間，「…珠理奈…拒絕的話，就沒有下次囉？」「！」

看見那縮起的瞳孔，玲奈笑的很是開心。

開心到，那裂開的弧度看起來就如哭泣那般──「……玲奈…」那是聲，複雜的…

…參著複雜的、沉重的…懇求？

似是代替自家的黑石般，珠理奈的淚水無法停止。

從松井玲奈那接收過來的訊息、龐大的，悲傷的──一口氣湧向珠理奈、讓她喘不過氣來──玲奈，無法哭泣。

因為她已經成為了黑石。

她也不會哭泣。

因為在學會前，已經死亡。

「…哭什麼？」

玲奈抿著下唇、眉頭蹙起，她那身狂暴的氣息收了回去，就像是沒有發生過那般…她用手擦去了珠理奈的淚水，卻因為對方用搖頭作為回應而無法拭去──「……笨蛋。」

感受著能力者那方的溫暖、感受著那方傳來的心意，玲奈露出了個難看的笑容，她將額頭靠上珠理奈的，頰邊有些模糊…「…真是個…傻瓜。」伴隨著嘆息而來的，是那無比溫柔的，親吻。

室內沒有多餘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