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
自那孩子畢業後,已經三年了。
站在舞台上,柏木由紀用著自己的生命揮灑,她試圖讓會場的氣氛點燃至最高處──迎來的呼聲、伴隨著MIX,高舉在空中的螢光舞動,晃花了眼。
五年前TOP們的畢業潮,接著、是三年前的,那孩子的離去。
隨著前方離去的人越來越多,除了成為偶像外無其他目標可言的由紀,被留了下來。
她一次又一次的望著那些曾相依的身影,鬆開手、走上台前──畢業。柏木由紀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打擊,一次又一次的蛻變──她成功的站上了頂端,因為當年一同角逐那位置的成員都已不在;她成功的成為一位隊長,因為身邊的夥伴都被換為晚輩;她成功的走入螢光幕,因為她的成績、多是從那些前輩們手中交接過來的──她,還停留在原地。
五年前,前田敦子畢業──同年,大島優子、篠田麻里子等少數幾位元老畢業。
四年前,大親友片山陽加畢業。
三年前,永遠的羈絆、渡邊麻友畢業。
二年前,宮澤佐江因傷畢業。
一年前──
──柏木由紀,已經無法從現在的AKB中,看見當年的身影。
「柏木桑,能不能…重新考慮一下?」每次,都得到如此的推託。
想要離去,想要離去──不知從何時起,帶著AKB光環的站上舞台,已經沒有當年的快樂與開心。
想要離去,想要離去──隨著後輩的競爭,元老們就如擺設般、偶爾的叫喚,然後就像是被可憐般的期許,那望過來的目光中帶著不解與疏離──這,已經不是她能夠待下去的,AKB。
五前年的無聲落淚。
四年前的低泣。
三年前的哽咽。
二年前的無語──AKB48剝奪了她的理智,粉碎了她的心。
可,就因為那早期的小小約定,就因為從上一任隊長手中接過那責任──明明走廊奔跑已經沒有元B的影,當年被硬塞入其中的CinDy就如曇花一現般再次被拋棄。
從浦野一美手中接過的信,柏木由紀第一次認為、那如燒鐵般燙人──想要離去、想要離去,teamB已經沒有元B的影。
「柏木桑,再考慮看看吧。」每次,都得到如此的推託。
「接下來,就是最後一首歌了!」她大聲的對著下方的飯們如此道著、聽見了那不滿的『欸』的聲音,身邊站著的是高橋南。
秋元才加也畢業了。
就在宮澤佐江離去的那年。
「那麼,請…「欸!」
龐大的低呼聲掩蓋過了她的話語,由紀的一顆心向下沉去,她回過頭、看見階梯上方,出現了戶賀崎智信的身影,對方手中握著麥克風、向她的方向望來──由紀,不禁笑了起來。
淡淡的弧度,勾起。
當晚立刻出現三期生、teamB隊長柏木由紀宣佈畢業的新聞──此消息就連高橋南皆是不知,據說柏木由紀已申請過多次畢業、卻遭拒絕,直到現在、才得到允許──由紀關上網頁,讓自己靠上椅背。
她忘不了高橋南握住自己的手、那上方的力道──很痛。
只是,她的離去、雖然不被接受,但多少還是可預知。
畢竟,已經不年輕。
柏木由紀不再是那方20出頭的女孩,她已經逐漸往20末邁進。
來自於各方問候的信件被忽略,由紀將臉埋在枕頭裡──不想去理。
曖昧的文章丟上BLOG後,她也不去理會那已經瘋狂了的網路討論,而是試圖讓自己的心沉澱下來──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初次加入AKB48,那時的AKB並沒有如今這般火熱,三期生的她始終是站在一、二期的身後,看著那些背影前進──那時,身邊有著的,是片山陽加。
陽加,是一輩子的親友。
雖然對方不認為成員能被列入親友的行列中。
她會在回到家時接到對方的電話,因為陽加知道由紀不喜郵件,也會在愛睏時得到對方的晚安,因為對方了解縱使不掛電話、這方的人也會自我主義的直接睡下去。
片山陽加,離開了。
佐伯美香、於初日獲選第一名時,她因為腳傷、無法上台。其實、第一名究竟是什麼,並沒有被告知──所以在得知てもでもの涙升上第三名後,請求想上台──然後、錯過了最初,也是最後的,第一名。
在角落跟著她們這些元B的人一起舞動著的雙手、在臉上毫無制止下來的淚水──由紀知道,當時的元B、並沒有缺人,這是完美的。
佐伯美香,離開了。
比自己還要小、卻是前輩,其實並不怎麼熟悉、僅僅只是因為同一組而開始有話題的,小夏。她笑笑的臉龐常常遭到CinDy的摧殘,而後者的一吼聲、便可讓她偷吃的行為轉成隱藏,乾笑與尷尬、還有成員們的嘲笑聲,一期生、年紀比自己小,卻比自己更加的可靠。
平嶋夏海,離開了。
永遠的大姊姊,元B的褓母、不變的心,是初始。
又是紅臉黑臉的,又是長不大的,又是調戲著幼小的成員的,又是如長姊般照顧著一切的──替她們遮風擋雨,用著那身軀。
然後,在她們成長過後,離去的,浦野一美。
也,離開了。
因為戲劇而要好,唯一能討巧的稱呼『ちゃん』的前輩,表面上雖陽光帥氣、可卻是小女人的,親友。
不同於陽加那般的,佐江是讓由紀初次踏出teamB,接觸真正的AKB48的存在──體貼、可靠,偶爾的軟弱,但最多的還是堅強。
小孩子氣的行為總是會逗笑她。
也,離開了。
「…由紀,準備好了嗎?」抬起頭、看見那AKB的總長,憔悴的臉龐。
由紀伸出手,摟抱了對方。
「…謝謝妳,たかみな。」感覺到對方的顫抖,由紀拍了拍那人的背,然後加緊了力道。
有種,罪惡感。
現在真真正正能夠與高橋南一同站上台的存在,太少了。
最前排的身影,其數量緩慢的減少著。
站在中央的總隊長,不可能感覺不到──只是,不願讓自己去多想。
牽著手,柏木由紀與高橋南一同出現,這是最後一場。
從今以後,將要離開。
聽著那些哭聲、呼聲,有絕望、有悲傷、有開心、有祝福──到底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成員們站在兩方,由紀與小南走上前──本來,預定是要走到最最前端的。
應該是要經過兩段小台、然後才在最前頭那方唱出她的SOLO曲──可、不是。
高橋南牽著她的手,光線打在兩人的身上,會場依舊吵鬧、吵鬧的讓她聽不見任何聲音──然後,手鬆開。
由紀一慌,她轉過頭去、用眼神詢問著總長,卻得到對方那帶著淚的微笑,還有安慰。
帶傷畢業的宮澤佐江,從旁邊的小道走了上來──歡呼聲。
「…さえちゃん?」由紀瞪大了眼,她看見對方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並且伸出了手、牽過了她,「走吧?りんちゃん。」
溫和的聲音傳來,好久不見的,讓人、感慨…
眼中似是沾上了霧氣,鼻子有些酸。
「…嗯。」她與對方緊握著,並肩、走向下一個舞台──沒有意外的,佐江放開了她。
由紀對著對方點點頭後,回過身來──疑惑的喊聲、還有大部分的歡呼,也許、也是因為那人並不如此出名…吧?
「…はーちゃん。」淚水已經開始醞釀,由紀抿起唇、她看著那熟悉的笑容,包容著自己的、永遠的,親友…「由紀,走吧。」對方牽過了她。
很久,沒有與はーちゃん如此並肩的、走著,從對方畢業起…
感受著對方的溫度,那因為重回台前而生出的緊張,由紀心中的某一處,正開始坍方。
「…我就只能,送妳到這裡了。」「…?」明明已經走到最後一舞台,站上最前端,可片山陽加卻還是鬆開了她的手,向後退了幾步。
由紀錯愕的看著對方的退開,四周的燈光暗了下來,彷彿整場只有她一人,只有一人,站在那方。
身邊,沒有任何…同伴。
高根鞋與地面的敲響、絲毫沒有被飯們的呼聲給掩蓋,從小道上走出來的,是她。
「…麻友。」「呦,由紀。」那孩子已經脫去了那些稚氣,逐轉成熟。抿起的嘴角上帶著甜、瞇起的眼中透著喜悅,她對著自己、擺擺手,「好久不見。」
狂呼聲。
整個會場都是那孩子的名,就像是、今日的主角,並不是柏木由紀。
無法用言語去述說的,多年的,羈絆。
本以為會陪伴到最後的,夥伴。
當年她極度寵愛的,女孩。
渡邊麻友。
「…沒有話想和麻友說的嗎?」就像是當年那般,毫無陌生的,對著自己道著。
是明知自己討厭回信,卻願意用數十封信件交換那唯一的孩子。
是明知自己的喜愛,卻故意擺出八個傲的孩子。
是明知自己不會輕易吐露弱音,卻能夠用那嬌小的身軀支撐著自己的孩子。
是明知自己害怕分離,卻在最後鬆開了她的手的…孩子。
「………」柏木由紀站上舞台多年了,第一次陷入沉默,螢光幕上照映著她那複雜的神情,左手放在胸口處、試圖緩和下那心臟的抽痛,起伏著的、卻沒能得到緩息,「…麻友。」「嗯?」
看見對方俏皮的稍稍偏過頭去,側耳傾聽,心底處那除潮水般向她襲來的情感就是直接將她淹沒──「…生日…快樂。」
柏木由紀的畢業,是在3月26日。
渡邊麻友的,生日。
她在看見佐江後,就在猜想著、接下來的人到底是誰…每個人都輪了一遍,就是沒有想過、是這孩子。
三年前的畢業,是因為AKB已經無法再讓渡邊麻友更近一步。
AKB已經成了束縛著渡邊麻友的枷鎖──所以,才會離去。
而生日,理當是該在個人演唱會中與飯們同樂的渡邊麻友,卻是出現在她的畢業典禮──「…由紀。」麻友溫柔的上前、用拇指抹去了她臉上的水滴,「…沒有在哭。」由紀聽見自己如此的,說著。
看見對方那快要漫出來的感情,柏木由紀撐起了一抹難看的弧度,「只是…眼淚自己落下來…」
就算是再怎麼控制,也無法止去的。
「卒業、おめでとう。」被那自己深深寵溺著的孩子,擁抱著。
會場上,響起了『初日』的歌曲。
不同的是,沒有人歌唱。
燈光打開,麻友牽過自己的手、背對著觀眾──向後方的大舞台、望了過去。
48系的成員們排在走道的兩邊,而在最後方,是那些曾經看過的身影。
畢業的,沒畢業的。
有與CinDy手牽著手的小夏,有摟著高橋南手臂不放的前田敦子,有纏著小嶋陽菜的大島優子,有被夾在大島麻衣與奧真奈美中間的篠田麻里子,有米澤瑠美、有佐伯美香、有片山陽加、有…
…看見那些人的身影,感覺著手中的溫度,感受著會場上難得的寂靜──
沒有在哭,只是眼淚自己落下。
不再只是孤單,不再感覺寂寞,因為、柏木由紀已經踏上了另一個舞台──而在那方、有著曾經的夥伴們。
她們,並肩。
走著。
直到永遠。
這是無法用言語述說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