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隔壁棟大樓幾乎七成以上的燈光都暗去,東條希才提著自己的手提包慢慢地走出雜誌社。

許是西木野、又或許是南的打點,希只是告知前檯小姐自己的姓名,便被指點了通往上層的電梯方向──按下通往上層的按鈕,看著灰色轉橘,等西木野財團的職員或是疲憊或是愁眉苦臉的步出空了的鐵箱子,希才在幾人訝異的注視下邁了進去。

 

早在一開始、穂乃果被那人帶著走的那幾天時,希就從小狐狸那邊得知了金狐的辦公樓層…5樓、6樓、7樓,隨著鐵箱引領著她繼續向上,希就越是感覺到壓抑。

她不解的蹙起眉頭,心中的忐忑不安自下午接到電話起就是越發的嚴重,彷彿被逐漸增加重量的石子壓在胸口上,讓人喘不過氣來。

 

『叮~』沒有給希多少心理準備的時間,電梯門的開啟、將9樓內層的布景給放入了她的眸中,分了左右兩區的辦公桌椅、拉上的百葉窗,雜亂的桌面以及僅存敲打鍵盤的寂靜。20多個座位中只有4個人留了下來,兩位面色很是難看的年輕男子、一位黑眼圈頗重的中年男性,以及一名打扮很是樸素的女職員,「您好,不好意思…請問您是?」

女職員在東條希踏入辦公區域時就放下手邊的物件迎了上來,其他三位男性則只是抬抬頭看了東條一眼、又繼續埋首工作,「您好,敝姓東條。…我是來找絢瀨さん的。」「啊、原來是東條さん。」聽見了她的姓氏以及來意,女職員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和鮮少能察覺出來的鬆一口氣。

 

也許面前這人會留下來加班,是在等她過來吧…?

 

希不清楚南ことり是怎麼安排怎麼吩咐,女職員在簡單的表示有接獲她會前來的通知後,便稍稍的側過身、讓出了位置,「絢瀨課長的辦公室就在靠左側裡面的那間,東條さん還請跟我來。」朝著她稍稍的點點頭,女職員即使很自然的領在前頭走。

廊道的盡頭有兩間大型辦公室、右方的大片百葉窗並沒有完全關上,希只是稍稍一瞥、就清楚那是用來開小型會議的會議間,而左側的那個…跟在職員後方,希壓下了開口的慾望,她本身就不是善於主動攀談的性格,更別說也許自己和對方的交談機會就只有這一次,根本無須打好無謂的關係。

 

『叩、叩。』兩聲輕響覆去了辦公室內輸入文件的鍵盤聲,「…誰?」「課長,有您的來客,是今天有預約的東條さん。」「……東條、?」繃緊的音透露出了困惑,大概是南ことり或西木野真姬都沒有告知她今天會來『探望』的事情,那頭的人兒沉默了一會兒,希才聽見腳步聲有規律地響起。

『喀。』略沉的門板被拉開,一個月多沒見的絢瀨看起來有些疲倦,她皺著眉頭的深望了東條一眼,才淡淡的對那名女職員道:「…我知道了,沒妳的事了,去忙吧。」「是,那麼我先失禮了。」後者簡單的行了個禮,遍踏著比方才還要略快的步伐離開,那背影總讓希有種其實是想避免被颱風尾掃到的感覺。

 

 

被注視著的感受很深,希回過頭、沒有意外的迎上絢瀨繪里不解而疑惑的天藍色,她有一些話想對她說,她想、這人應該也是一樣,只是自下午想到方才的問題,全都在真真正正看見面前這金狐時消失一空,希稍稍抬起頭、對上比自己高上3公分的使者,輕聲問:「不請我進去?」

「…請。」「謝謝。」金狐一瞬間的猶豫,並沒有錯過。

 

但東條希並不想讓接下來的對話給誰人聽見──縱使僅是可能。

 

 

絢瀨繪里的辦公室比矢澤にこ的還要寬上不少,布置與擺設偏向簡潔而單調,沒有變化的黑與白之中、唯一引人注目的即是金狐本身的色彩,所以、東條希在隨手將物品放上靠牆的三人沙發後,便沒有移開的直直望著對方。

金狐在巫女的注視下從疑惑、不耐,逐漸轉為偏似於心虛引發的怒意,待那人將好看的眉頭豎起時、希這才緩緩的呼出口氣,『果然…。』她垂下眼眸,側過腦袋、金狐的辦公桌上滿滿的文件,有處理好的、有批改到一半的,明顯是她這個外人不能去觸碰的資訊。

 

金狐──絢瀨繪里身上的血腥與惡意,都減少了許多,東條希想、這應該是這些日子以來那人都沒有再對有香火的存在出手的緣故,但是,『…氣息,也越來越弱了吶。』成年了之後『觀望』的能力也跟著下降,就如同長大後再也無法看見『夢想』的孩童,希並非倚仗著這類能力生存的職業,也沒有長年而持續的鍛鍊,消退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因此方才絢瀨繪里開門時、對上的那一眼,東條希還以為是錯覺…畢竟在近1年前,這人還是個連她這樣的半調子都能清楚感受出來的強大存在。

 

『是因為,穂乃果ちゃん嗎?』想起那天、被失控了的金狐追殺時,穂乃果害怕而恐懼的模樣…和在之後相見時,那孩子怎麼也不敢與這人單獨相處的情景。

 

想到此,希即是忍不住反過身的看向那人,「…為什麼不說呢?其實那點香火根本就不足的事情。」是她讓她去離職的巫女前輩開設的餐廳用餐,是她每天都替她準備參了點香火的『供品』,東條希負責提供獲取香火的管道、並承擔照顧與引導穂乃果那孩子的責任,而絢瀨繪里則是負責保護她與她兩人──照理說該是類似於等價交換的原則,就算有失衡的不公平處,也是在彼此妳情我願的情況下。

「只是這段時間需求量比較大,過陣子就好了。」金狐的天藍色顫了顫,即是把視線給移開,見這使者有些孩子氣的模樣、巫女好氣又好笑的把隱晦的嘲弄給呼了出來,「過陣子是什麼時候?等妳找到妳侍奉的那位稻荷神嗎?還是等妳把這地區的所有妖物都消滅之後?」

 

早在聽說絢瀨繪里假日皆是開著車子彷如出遠門的頻頻往外跑時,東條希就猜出這人的去向了。

就因為有了穩定的『香火』的來源,就因為身上『香火』逐漸的得到補充,就因為已經找尋到穂乃果這被她與祂遺棄的狐侍,這忠誠的使者便在完成基本的任務…替穂乃果與東條希解決身邊有害的妖物後,又是一次的繼續起原先放下的尋找工作。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但這並不只是妳一個人的事情。」沒等絢瀨口氣壞了起來,東條便已將近日的不滿給宣洩而出──也許是日覆一日累積的焦躁,也許是又將要被迫離開的煩悶,也許是工作方面的急切帶來的壓力,又或許…希腦袋中閃過幾個人影,那令她的胃又開始發疼了。

她不動聲色地將單手摀上腹側,煩躁的、惱人的,負面的…希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明明有些事情與絢瀨繪里一點關係都沒有,明明在某方面來說金狐才是『受害』的那人,但當希的翡翠色對上那色藍天時,所有的情緒皆轉為怒極反笑的、委屈,「為什麼不能等身上的『香火』穩定再去找?既然有打算要去尋找,又為什麼要在短時間內把四周的妖物都清空?都已經是堂堂的金狐了,難道妳連最基本的力量控管都做不到嗎?」

 

 

東條希並不清楚絢瀨繪里所需的『香火』到底要多少才能足夠,但看眼前這金狐的狀態、明顯已經是入不敷出,「妳根本就不明白、」「是呢,我是不清楚吶…吶,絢瀨さん。」刻意的,放輕的音。

 

希抬眼直望著金狐繪里,使者的眼睛已經危險的細了起來,那人眸中許是因為過於憤怒而參上濕氣,兩手握拳的擺放在兩側,彷彿在壓抑著怒氣,「妳知道再這樣下去,妳連妳自己的存在都無法保證嗎?」毫無節制的浪費,金狐不顧一切想要找尋到稻荷神的忠誠,在東條眼中只是萬分愚蠢的作為──這人對穂乃果的『責任』固然重要,畢竟這也是讓金狐保護她們、且讓穂乃果待在希身邊的唯一前提下,但是、「還是,稻荷神只是妳的藉口,妳只是想找個能心安理得的理由來『死去』,好擺脫對穂乃果的責任?」「────。」面前的金狐狠狠地抽氣,那人的妖瞳緊縮、眼睛卻是大大的睜了開來,面色難看的、本該是高傲的,金狐使者的狼狽與落魄讓巫女品嘗到了一絲勝利的快感和喜悅,一開始生氣的理由,在不知不覺中變調。

 

「…何よ。妳對我的存在,對我的出現,就那麼的不滿嗎?」絢瀨繪里死死的蹙著眉頭,咬咬牙後硬是將話語給擠了出來,她沉著臉色的注視著面前情緒有些不對勁的巫女,從一開始的排斥,到如今的針鋒相對,自以為隱蔽的刺針沒有保留的全數向她攻擊而來,繪里並不理解原因、也認為這不重要,她只在乎穂乃果、這曾被她拋棄過的狐侍,正因為穂乃果重視面前的巫女、所以為了不再次犯錯,不錯過挽回的機會,她每次都盡可能地壓低自己,為求能讓東條滿意──「說我身上惡意太重的,是妳。介紹給我『香火』的補充來源的也是妳,但妳真的知道那能補充多少嗎?」

 

真正會離職的巫女,那身上的虔誠度根本就是屈指可數,更別說是獻給明神的信仰力極少…沾染了外界的汙穢後,能從那巫女手中獲得的『香火』除了一開始的幾次外,基本上是少得可憐。

 

「妳要留下穂乃果,看在穂乃果是真的離不開妳的份上、我答應了。妳因為本身的體質容易吸引那些蠢貨,我也替妳清理了。妳不願意看到我出現在妳面前,我也沒再踏入妳的視野範圍內…在說的在要求的全都是妳,我也全部都照做。現在我只是想去做自己的事情,這也妨礙到妳了嗎?」講到最後,幾乎是要拚盡了全力的壓低嗓音,才能讓話中內容別透過牆壁傳遞出去,「如果妳不那麼自私,硬要把穂乃果留在身邊的話,我早就可以帶著她去找稻荷神,根本就不用再額外花費精力去清理那些髒東西!」

「在那之前妳們兩個早就會因為『香火』不足的消失了不是嗎?!」「到那個時候我自然會想辦法!」「辦法?妳還有什麼辦法?不就是去搶奪別人的香火嗎?」聽了她的話,東條希更是火了上來,她似乎也遺忘了金狐帶給她的恐懼,兩三步的上前拉近距離,「真要弄到最後,讓穂乃果變成野狐了妳才甘心嗎!?」

「──あたしだって、」「ひぁっ!」

 

靠近的身子被金狐一把揮開,『砰!』的一聲、東條希整個身子撞上另一邊的牆壁,她皺著眉的一手按著後背、還沒抬起頭,身子便被一影給覆去,「…あたしだって、時間がないのよ。」蘊含著深深的怒意地、有如被戳到了雷穴,希感覺到周邊一寒、那人便已掐著她的下顎,強命她直視著她的雙眸。

 

高高豎起的狐狸耳朵、慵懶而擺盪在後方的尾巴,以及──暗紅色的妖瞳,『這個、是…』在大和的文獻裡、有著無數關於狐狸的記載,傳說中,金狐代表著太陽的象徵;銀狐代表月亮,而東條希記憶最深、也是她因為體質緣故不得不強迫自己背下的,代表著邪惡的野狐特徵──那代表著罪惡的暗紅色妖瞳。

『騙人…。』單單只是這點,僅僅只是這樣,體內的憤怒來源便被全數抽去一空,東條希楞楞的望著絢瀨繪里變了色彩的瞳孔,雖說相處時間很短、但她知道這金狐的高傲,絢瀨有著她專屬於使者的自尊心,這人、根本不可能會…

 

「…吶,妳不是很有想法的嗎?東條さん。」過近的、過近的,距離。

 

東條希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來自於金狐身上的哀痛情緒,那是自暴自棄的、彷如絕望的無能為力…「說啊?我該怎麼做。」欲哭的表情在絢瀨繪里的臉上一閃而過,金狐的自尊心不會讓她的脆弱輕易地展示於人的面前,更別說是心中早就產生不滿的巫女──稻荷神,還會接受已經逐漸轉化成野狐的使者嗎?

面前的金狐沒有了最初見面的凜然,沒有冷漠,沒有在工作上的精明,沒有嚴肅,更沒有認真。她就像是個求知的孩子──與其說是求知,不如、說是求助,還比較貼切吶。

 

 

看著這樣的絢瀨繪里,東條希不知為什麼、突然想起了一篇報導,上方曾寫過另她有些困惑、卻在看見答案後恍然大悟的語句,『世界上最殘酷的罪惡,即是懵懂無知的孩童。』

最開始僅循著她身上的香火味道便湊了上來的穂乃果,根本沒有金狐對失去稻荷神時的恐慌。就因為什麼都不明白,只知道肚子餓了,想吃東西,沒有進食就是靜靜的死亡──『無知』無法帶給那孩子恐懼與不安,當時留給靈智還沒發育完全的穂乃果的,只是幼狐對周遭戒備的本能而已。

相較之下,入世不深、忠誠於稻荷神,早就接觸過現世,且明白被遺棄的『後果』和『結局』…高傲的她沒能找到自己侍奉著的神祉,僅能因香火無法得到補充而慢慢的『消亡』,金狐的智慧帶給她力量,卻也把得知現實的殘酷也一起收入心中。見著自己慢慢的成為野狐,感受著身上香火的氣味越發淡薄,焦急、可又無能為力,金狐的力量並沒有告訴她該怎麼突破這個迷宮,找尋到她真正該走的路。

 

比起無知的穂乃果,也許眼前的絢瀨繪里、才是真正需要引導的『孩子』,也不一定…「…如果連妳也想不出來的話,那麼、就照著我的意思來吧。」

 

「等、絢瀨さん?!」待回過神時,那人臉上早就收起了所有的情緒,絢瀨繪里的突然欺近使東條希下意識的用手推拒,可這點反抗也被立刻捉住手腕的扣上牆面,「等等…っ」低呼聲被對方吞了進去。

、…待って』唇瓣被那人的覆去,金狐皺著眉頭的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她笨拙地放下力道單純的緊貼,可是沒過幾秒又是不滿意的細起眼來,微分、又是換了個方向,「、」東條希被禁錮在使者與牆壁之間,她慌張的想要自此處掙脫,可眼前這稻荷神使者絢瀨的力量太大,使她怎麼掙扎也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んっ…!」突地,藉著她難受的開口需求呼息之際,那人再次的迎了上來,吸吮、輕咬,有如饕客般一次次地品味著的,希因空氣的稀薄而下意識蹙起眉頭,緊抿的唇瓣也跟著被撬開,金狐貪婪的將軟舌探入她的口腔,「───、」姣好的身材緊緊貼上,單腿橫入兩腳之間阻去了東條的行動,周身滿滿的、滿滿的盈上絢瀨繪里本為金狐而帶上的點點誘香,沾染著的緋色因身前這人的迫切而更濃了些。

 

 

直至此刻,金狐總算是想起來了。

 

在她還是幼狐、還是一小小的狐侍之時,前輩對已離任的巫女做出的行為…『哎呀哎呀…怎麼跑來了呢?該不會是被味道吸引過來的吧?真是個壞孩子…不過,是呢~』紅白相間的巫女衣袍被銀狐大人的蓬鬆尾巴給遮去不少,那曾高高在上的巫女大人、在即將嫁入官宦世家的前一天,被身為使者的銀狐給壓在塔榻米上,『吶~エリーちゃん,知道嗎?』

長年俸侍著神祉的巫女身上早就沾染著香火,大部分的香火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散去,但少部分、卻是會一點一滴地沁入巫女的體內,藉由血液的流動、將香火運至全身,滲透每一個部位──到最後,只要是出自於巫女…無論是體液、血液還是肉身,都會參上香火的味道,這才是吸引著無數妖物的美食。

 

 

就有如封存多年的佳釀,一旦嘗過了,便再也難以停下。

銀狐大人的下場,繪里早就記不得了。



只是──既然沒法獲得他人進貢的香火,那麼直接享用沾染著明神大人『香火』的巫女,總能多少解決當前所需吧…?早在靠近時便被東條希身上的香味而吸引著的,是那沁入體內細部的、令金狐眷戀貪戀的味道。

絢瀨繪里聽見了東條的呻吟,也知道這並不可行,卻還是無法克制住身體的動作,更別說、底下這人的反應與抵抗,反倒是激起了她本為金狐所持有的、隱隱的狩獵慾望。

 


鼻腔不意溢出的低鳴參著舒適與愉悅,繪里的唇瓣貼伏著希的頸側,迷戀的摩娑著,『好香…』輕口含上,吮弄,施著舌面舔舐著點點鹹澀,繪里克制著自己一口咬上的貪婪慾望,將鼻尖蹭上這人發燙了的耳根,感受著懷中這人的顫抖。

再次埋下腦袋,自東條的口中索取更多更多──『おいしぃ…』もっと…食べたいわ。

因熱度、又或許是這方的親暱,進而被誘發出來的,源自於東條的氣息,讓絢瀨上癮。

『香火』充實著體內的感受,使自私的慾望越發膨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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