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香一把扯開玲奈,卻發現本被壓在底下的那人已經毫無聲息,她慌張的伏下身,完全沒有意識到現在的自己的舉動是多麼的危險。


「夏海!夏海!夏海!」美香焦急的用手拍著夏海的臉蛋,喚著她的名──是了,是了,又怎麼可能會不熟悉,那是她多前年、曾無數次呼喚過自己的口音,是夏海,是夏海,是夏海──「嘎…」身後的玲奈痛苦的在地上打滾,她身上的能量較先前還要壓抑,那是種風雨欲來前的寧靜,黑色、灰色、白色的雜亂參在她的體內。


「夏海!」美香沒有去理會身後的玲奈,因為她眼前只有這位沒有見過的孩子的身影,就是她,用著那熟悉的音調、用著那往昔的口音,喚著她的名──就如以前那般。


「夏海!」「夠了、美香!」佳代一把扯開美香,她讓自己的能力者彩佳上前、彩佳伸出手探了探聲息,初次判斷應該只是陷入昏迷──可是,彩佳卻不認為、這僅僅只是單純的昏迷那麼簡單。


「珠理奈!」陽加的驚呼從後方傳來,彩佳回過頭一看、發現那痛苦不堪的玲奈已經失去蹤跡,反而是單眼被…破壞的珠理奈背面朝上,她將臉死死的壓在磚地上,右手則是狠狠的抓著那開始溢出血液的左臂──已經疼痛到、無法顧慮右肩的傷了嗎?

「陽加,幫忙!」「好!」彩佳背著珠理奈、而方醒的陽加負責夏海,陽加有些吃力的托著夏海的身子、不是很沉,這僅僅只是陽加躺床上太久、身體還無法順利跟上,「敦子!」敦子的身影同麻友、久美一起出現在眾人面前,麻友看見彩佳肩頭上的一整片血,以及沿路滴落的鮮紅,臉蒼了起來。


「由紀!」「我知道。」不用敦子吩咐,由紀就是快步的奔向彩佳身後的珠理奈那方,伸手握向那左臂──「嘶…」然後被彈開。


麻友可以清楚的看見由紀左手的霧影開始淡化,黑色的霧氣消散在空中、這是平日不可能有過的,「敦子,藥!」「…………」敦子讓彩佳站在原地別動後,手在腰間一順,掌心中就多出一針管,麻友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制服的黑色腰帶間,靠近右側的位置有個四方型的隆起物,顯然是放置用的盒子。

彩佳維持著背著珠理奈的姿勢,珠理奈的血液不斷的落下,染片了她的肩膀,久美已經搶先用止血布稍微緊急處理,可沒有敦子等人的許可、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美香,則是愣在原地,她望著自己的雙手,彷彿那上方、還能感覺到,觸感。

 

最後的見面,是在美香對夏海出手攻擊之下結束。


夏海如昔往般,微笑著,喚著她的名。


可是,美香沒有待在那B院藍色標誌的下方等待,夏海…也沒有說出那句,『我回來了。』

美人魚最終還是化作泡沫,成影,似幻,無形。

 

 


珠理奈醒來後,發現自己少了半邊的世界。

很痛、很痛,痛處直達骨底,她愣愣的注視著上方,仰躺的姿勢並沒有讓自己好受些,因為右半邊的臉幾乎是快要疼到沒有感覺,就像是有人切去了她的臉的一角,只能用左方的瞳注視世界,這讓珠理奈很不習慣。


搜索著記憶,她腦內的景象回到了那夜,明明只是方要從學生會室返回宿舍前、順便繞去S院拿些訓練用的資料,可偏偏遇上了那人──瘋狂的眼,紅瞳,赤色,狂躁的氣息讓珠理奈瞬間警戒了起來,她記得這人、是上次入侵學院時的那位女子──難不成、又有入侵者?


這麼想著,珠理奈左手趕緊去摸上綁在大腿外側的發訊器,卻沒想在視線移開的那順便被撲倒在地──「可惡!」珠理奈也不顧傷勢了,她的右手就是一掌向那人的太陽穴打去,卻被對方搶先截住,兩手一同扣在頭頂。


明明是曖昧的姿勢,少女柔軟的身體貼著她的,粗息、溫暖的體溫,可卻讓珠理奈感覺毛骨悚然──那人的眼瞳中,珠理奈已經看不見一絲清明。

「…乾淨…」「快放開我!」珠理奈憤怒的扭動著身軀,想要擺脫上方的人,可惜這人手上的力道與手段很巧妙,明顯是位老手、如在學院便是位精英,才方從初心者開始轉變的珠理奈如何能掙脫?


「好…」「?」對方的喃喃自語順入了她的耳中,那低啞的嗓聲讓珠理奈尾脊打出一分寒顫,「…好想要…」「!」對方突然的拔起身子、將珠理奈扯了上來,然後左手快速的將兩手一同扣壓在地面上,那人的膝蓋狠狠的頂上珠理奈的腹部,而對方空出來的右手則是一把捉住她的頭,朝下方的地磚上砸去──「咳、…」眼前一抹黑,呼吸困難,珠理奈腦袋暈眩感不斷,僅僅只是這一瞬間。


過於親近的吐息,發狠而有力的爪,還有那硬度驚人的牙──「啊─────!」珠理奈死命的捂著她的右眼,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珠理奈!」久美慌張的跑來,她熟練的抽取放置在一旁的針管,一手死死的壓著她、另一手則是趁著珠理奈跌回床上時趕緊注射進去,「珠理奈!珠理奈!能聽見我說的話嗎?喂!」


久美緊張的拍拍珠理奈的臉龐、可珠理奈根本無法聽清,她只感覺到那龐大的殺意朝著她的方向襲來,空氣中的冰涼燒燙著她的右眼,胸口處的刺痛更重,左臂失去知覺,靈魂──就像是要碎開般,被敲擊、捅、砍、刺,即使是被火燒、被極速冷凍,或是遭到碾碎都沒有這般折磨,搔不到的地方被壓擠著、扭曲、撕開、縫合,無數的雜音在耳邊,擾亂著她的,珠理奈只感覺自己快瘋了,要瘋了──想死,好想死,難受的想現在就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珠理奈的整個身體猛力的彈了起來,要不是身上皆綁了無數條固定帶,想必光憑久美一人根本無法壓制下來,「我來!」陽加雙手死死的扣住珠理奈瘋狂扭動的身軀,卻也無法抵擋底下這人的無差別攻擊,珠理奈的右手碰上了陽加的衣襬、即是用力的向自己的方向扯來,「…唔、…!」

陽加底下不穩,身體向前傾斜往珠理奈的方向倒去,她感覺到腹部邊的手已成爪、如貼上想必珠理奈便會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肉給撕扯下來,陽加左腳滑至前方穩住身形、右手依舊按住珠理奈、左手則是死扣著那想攻擊的右爪,「久美、快點!」「是!」


久美聽見陽加的低喊,趕緊把手上的毛巾給塞在珠理奈的口中,避免她傷到自己。

接著才是扯下那固定用別針,把頭上的紗布給拆下──空洞,血淋淋的空洞,右眼整個被掏出,也許是中間過程不怎麼溫柔的緣故,邊緣的皮也被剝開,饒是看過幾次的久美、在正面對上時,還是忍不住抽了口氣。


「…………」她咬著下唇,快手快腳的替她上藥,當疼痛到達一定的極限時、便會毫無感覺,可珠理奈只覺得她那點一直維持在最最深刻的位置,不上不下的、既不能讓她死的痛快,也不能痛至無感。


腦袋的暈眩讓她吐了出來、側了個身,她難受的感覺著鼻腔有著腥臭的進入,可是渾身被綁緊的她根本無法動彈,只能任由著那些污穢沾上枕邊,溼了頰、湊上身,「咳咳、咳咳咳…」塞在口中的毛巾被推出、攤在一旁,嚇的久美趕緊收手清理。

那傷,可別沾上了。


「珠理奈、忍忍,忍一忍…」陽加皺著眉頭的替她換下了污了的枕頭,那身衫也隨手脫下,本就只是輕輕披上的衣,也便於上藥與清理,陽加將弄髒的毛巾與擦拭過後的全都放在後方的籃子裡。


之前注射的藥劑顯然已開始做效,珠理奈無力的跌回床上,她口開開的喘息著,任由著久美與陽加替她服務──眼睛很痛,頭很痛,肩膀很痛,手臂很痛。

靈魂…也很痛。


珠理奈感覺全身上下都很不對勁,躺在床上、卻沒有任何知覺,那份被注射進來的冰涼奪去了她所有的感官,珠理奈的左瞳失去色彩,她只能藉由開闔的口來呼息,鼻子想是失去了作用。


「…妳看著她,我離開一下。」陽加清理完那些污穢後,將那些酸臭的髒污都給丟在同一個箱子裡,抱了出去,「是、是…」久美五指舒展了開,又是緊緊的握起,放在雙膝上、顫抖不停──沒有傷亡,明明沒有傷亡,在城外也見識過血腥,為什麼、當遇上這些時,矢神久美卻什麼也做不到。

是因為,對象是能力者…她們的夥伴嗎?


還是,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那些犧牲的軍人、當成一筆數據了?


「………」友美雙手環胸,靠在牆上,不語。

她現在的意識還無法從幾天前的那些話語中掙脫出來,那是、在前田敦子,以及柏木由紀這兩人──「由紀…」想到那人,友美就是將眉間的縐褶更深,她沒有辦法從柏木由紀的角度去思考問題,她與自己完全不相同,幾乎可說是兩個世界的存在。


想起那隨著能力的使用、從背部與腿部開始散化的霧影,柏木由紀的那種能力是她沒有見過的,也是非屬於由紀那類的、本該列為S院範疇的──她又是如何能使用不該為自己的能力的?

友美很想知道,很想知道──因為,即使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裝做忘記,不去提起,板野友美也還是沒有一刻不去思索著,為什麼,她…那人…「智…」河西智美專屬的封口令,會用在前田敦子身上。


只是,柏木由紀無法回答,應該說、她已經無法回答了──想起那能力使用過後,根本無法自行回到能力者體內的殘骸,那份破裂的冰晶落下,融於地面,逝於風中。


伸出的手碰觸到松井玲奈的那瞬間,由紀的霧影就感覺是被颶風以中心起開始被颳裂,消逝在空氣間的能量快速到離體時還是處於凝結期,第一個炸裂開來的是背部、灰黑色的絲線如血肉般碎於空,第二粉化的是右臂、就如岩石被重擊,第三揉化的是雙腿,就如粘土被把玩般扭曲變形──這樣的情況下、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沒有放開松井玲奈。

麻友想要強制收回、卻被制止,制止的人不是前田,而是由紀本人──她,是想死嗎?


當時,板野友美真以為,柏木由紀是真真正正的、想藉由此舉來逃避,反正、當年…30年前,不也逃離了嗎?


從那戰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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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lverspoor4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