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紀…』那人走向她,她在一旁望著。
她被那人擁抱在懷中,她因那懷抱而感嘆的呼出口氣、並將額頭靠上對方的肩──『…玲奈。』由紀將臉埋起,她不願去接觸外界的情景,玲奈有力的雙手環住她的腰,用頰去摩娑著由紀的髮。
『我在這裡。』玲奈睜開眼,她的瞳中似乎是多了道人影──玲奈勾起一抹勝利的微笑,她挑釁的對著麻友抬了抬下巴,兩眼狡詐的瞇起、她側了側臉的方向,親吻於那麻友碰觸不到的人兒身上。
「………」麻友握緊拳頭,她將那股惱意給壓下,危險的細起眼睛。
抿著的雙唇不見血色,體內的怒火升起。
玲奈緩緩的移動著右手,從由紀的腰間移上,在肩頭處停頓過後、直接挪至那人的頰邊,『…由紀,妳是我的。』玲奈如此的道著,她沒有再去看麻友的身影,瞳中的溫柔快要溢出,那只專屬於一人的表情、只讓一人擁有的嘴邊弧度。
貼近由紀的臉龐,她的吻點在由紀的唇上,輕吮、巧啄,曖昧的摩擦。
玲奈含上了由紀的,在那愛戀上加些力道──麻友瞪大了眼睛,她這方向看不見由紀的表情,只是、那僅施上些力氣捉住玲奈腰間兩旁衣料的手,卻是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的拒絕意味。
「……」,麻友開開口,後咬牙,眸中泛出醋意,就要將她整身給吞噬的思念與欲望不斷放大──腦海中總是有一道聲音,喊著讓她放棄的言語。
『只要放棄,就能夠擁有由紀了。』諸如此類的話語無間斷的於腦海中播放著,參上那戰亂哀鳴,左右兩邊的世界如冰火般讓她陷入苦境。
右方是那破敗的街景,異化獸於城內肆虐著、或低下頭嘶咬著生命的血軀,或捕殺著那逃亡的人群──她站在原地、什麼也做不到,右耳接收著那些不停的命令,每一次的吩咐都會有難以數清的數字消去,而能填補的空缺、卻是沒有,也挽回不了局勢。
無論怎麼走,終將會迎向毀滅,而面對著如此的局面、卻不得不站在那方,持續的思考、判斷,然後…隨著她的一聲口號,又是無數人的死亡。
強行背負在肩上的責任,以及罪惡感。
大義的後方,是用無數人群的屍身堆積而成的塔,只有讓高度直達天上、才可接近最高處的太陽──但,那方太過耀眼,使得不得不閉上眼睛的她、看不到希望。
左方,是由紀。
是被玲奈擁抱著的由紀。
是屬於著玲奈的由紀。
不認識渡邊麻友的,柏木由紀。
她的苦、恨、無奈,瞬間被撲滅的希望,看不見源頭的絕望──渡邊麻友看不見柏木由紀身後的風景,那是片濃霧,被濃霧壟罩著的地區有著讓人恐懼的氣息──而霧氣,已經將由紀給包圍過去,瀰漫在那人的身邊。
唯一伸出的手──是由松井玲奈給牽著的。
玲奈牽著由紀的左手,左臂上的契印也看不清,由紀並沒有去看向玲奈,而是──直直的,向麻友的方向。
…不,是向著麻友的右方,那混亂的布景而去。
濃霧下播放著一幕幕從前的影,『她』的過去,『她』的成長,由紀的摸索,由紀的…獨行。
從那一頭一路走來的,身邊的人都不在了。
只剩她一人。
在她快被吞噬殆盡前,是名叫松井玲奈的存在,伸手捉住了她。
讓她有了可休息可停靠的…臂膀。
「…………」麻友愣愣的望著由紀的臉龐,她的目光卻是不曾停留在麻友的身上──她看不見她。
後方人民的悲鳴與野獸的嘶吼不停的想引起麻友的注意,但麻友卻無法…她無法讓自己的視線從那人身上移去。
麻友心底隱隱的感覺到,如果她踏出這一步…只要往前踏去,伸出手、拍去玲奈的,逕自牽過由紀的左臂──那麼,柏木由紀將會是…屬於她的。
完完全全的,只屬於渡邊麻友一人──她只屬於她,只有她能夠擁抱她,只有她能夠給予她依靠,只有她能夠…佔有,只有她能夠帶給她歡愉。
她,是她的。
麻友的雙瞳中倒映著由紀的影子,她完全沒注意到,那方牽著由紀的手的玲奈,背對著她而垂下頭的臉上、帶著嘲唪的笑意,那抹弧度很是刺眼。
從麻友的腳底下,一絲黑霧緩緩的飄了出來,它開始沿著麻友的腳緩緩向上、纏繞起──一點一滴的,吞食。
睜開眼,她低下頭、望著自己的手──白淨的,如無血色。
「………」頭不禁微微的向右傾斜,她感覺到『自己』似乎又強上了一些,那是在『外邊』的,『另一個』──察覺到這點,她細細的瞇起眼睛。
四周是溫暖的,『身體』是疼痛的。
腦袋如同被輾過、被敲打、被火灼、被急凍、被割劃、被扭曲、被揉捏、被…靈魂很痛,很痛,很痛…比以前都還要過的,還要無法忍受的──很痛、很痛、很痛…「嘻嘻…」她伸出手、跩著自己的髮,卻是感覺不到痛處──是因為那方的痛、超過太多了嗎?
「哈哈…哈…」她笑了出來,身體扭曲、她彎下身子,手指放入口中啃咬──沒有痛處,是因為超出太多了嗎?「嘿…嘻嘻嘻…哈哈…」認清現實後,她快要無法壓抑的笑聲從嘴的裂縫中竄出,彷彿有人一點一點的將她的皮肉給剝下,抽去神經、沿著血管竄炎,火熱的氣流升上喉部,她咳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終於受不了的,如發狂似的笑了出來。
愚蠢、愚蠢、愚蠢、愚蠢──如此醜陋、如此笨拙、如此骯髒──為自己無力的掙扎而笑,為自己徒勞的努力而笑,為自己──明知看不見希望、卻苟延殘喘的生存著的,如此…低賤的自己,發笑。
「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逃離、為什麼要受苦、為什麼要反抗、為什麼要…活下來?
愚蠢、愚蠢、愚蠢、愚蠢──「哈哈哈、嘿…嘻嘻嘻…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團火燄在眼部燃燒、腦袋被攪弄著,腹部被捅爛、腳步遭輾壓──很痛、很痛、好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為什麼要活下來?為什麼要活下來?為什麼要活下來?為什麼要活下來?為什麼要活下來?為什麼要活下來?為什麼要活下來?
「…嘻嘻、…全都…」啊啊…好不公平,明明、明明…「全都…壞掉好了…」明明,活著的,不只有她一人…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身子彈起、卻被重重的壓制下去,身體上綁了無數的固定帶,少女悲吟。
「啊啊啊…啊啊…」口水、鼻水、汗水,淚水…
骯髒的手術台上,再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敦子在一旁默默的等待,她手上袋著一醫用手套,身上穿著著白淨的衣袍,連那髮也被綁起,同瀏海給一起藏在手術帽裡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光是手腳被綑起,嘴部也用著固定器、將那上下齒給撐開,不讓其去傷害到柔軟的舌部。
「…差不多了。」「再等等。」面對那聲、敦子拒絕,她靜靜的觀察著少女的情形,不時的上前察看──「敦子,再慢些,麻醉會失去效用。」「………」敦子挑眉、她看向那人,折井步…「妳的心地可真善良,步姊。」「………」
折井步抿起嘴、臉色有些難看,她撇了撇床上的那人,掙扎還是依舊,猛烈到讓人以為是發狂──不、也許發狂還算好些。
「…算了,反正也差不多了。」敦子撇撇嘴,她拉緊手套、與折井一起走上前──「忍耐吧。」對著那放聲尖叫著的少女、敦子低喃著,「疼痛總會習慣的…」趁著少女彈起的身子落下之際、折井手上帶著能量的一口勁給壓了下去,敦子快手抽出幾管針一齊打在右眼部,右手凝結著大量的能量,手探了下去──
把昏過去的渡邊麻友丟給久美後,珠理奈又回到了練習室。
一次又一次的練習著逐漸熟悉的步法,與假想敵對練,她每呼出一拳、那空氣中的風勁也跟著破出一音,「…可惡!」只是、煩躁感卻無法揮發出去,她無論舞出多少次、練了多久,都無法將那心頭的焦慮給拋開。
「…哼!」一拳重重的擊在牆上,沒有使上能量,讓她那用來戰鬥的雙手染上緋紅,「………」咬咬牙,又是一拳一拳的向牆上呼去。
跟那些比起來、一點痛處都沒有──想起那靈魂被施以酷刑的感受、珠理奈就是恨不得將腦袋與身體拆開──身體上的痛處無法忍耐、帶比起腦部的、內心的、靈魂的,根本不算什麼。
想起渡邊麻友也是如此一拳又一拳的揍向沙包,讓那皮肉綻開,讓那傷口無法癒合──珠理奈根本不了解渡邊麻友到底在發什麼神經,她只知道那人只會擺出世界上就她一人最無辜最可憐的表情,然後理直氣壯的逃離…受氣就只會對著久美打罵,仗著自己是領導型能力者就無法無天──想到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