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友閉上眼睛,她試著讓自己進入睡眠、可惜不行──黑暗與恐懼向她襲來,她根本無法掙脫。


不是因為在等待,所以沒有入睡;而是因為在懼怕、所以無法入睡──渡邊麻友並沒有接受板野友美的好意。

失眠、痛處,還有孤單。

 

「……由紀…」她悲吟著。


並不是因為她太複雜,而是因為她太過簡單──簡單到,沒有人想相信。

沒有人想相信柏木由紀只是為了一句話,一個約定,便親自踏上滿是血的階梯,將那阻礙在路上的陷阱摘去──用身體。


柏木由紀並不明白過深的人性──因為她根本不用懂,不必懂,「…由紀……」腦袋痛的像是要炸裂開來,眼睛疼痛的很是厲害,麻友感覺臟器絞痛,胸口悶悶的,無法順利呼吸。

黑暗中,只剩她一人,只有她自己。


那純白的身影早在幾日前便已經──

 

 


「由紀!」她嘶吼著,伸手想像那人的方向抓去,可卻被阻擋了下來。

麻友只能望著由紀走向那人的影,然後伸出手、碰觸──霧影從那人的身上散開,在疼痛傳達到麻友之前、由紀便已經切斷了兩人之間的聯繫──「由紀!」


她只能望著她走向她,然後幫助她──松井玲奈被收到珠理奈的體內,麻友可以清楚的看見梅田學姊肩膀上的一整攤血跡,以及珠理奈左臂上不斷溢出的血溢。

感受著由紀身上越發淡薄的氣息、麻友雙瞳收緊,她想將那人給收回、卻遭到拒絕──柏木由紀不想回來。


她的身體在空中慢慢解體,在她眼中慢慢解體,可其本人卻像是沒有察覺到、沒有痛苦的,繼續將手貼上珠理奈的身體──明明,她才是她的主人。

看著由紀堅毅的側臉、麻友的心底在嘶吼著,她無法掙脫開前田敦子的牽制,只能…


渡邊麻友差點就要以為,自己會再次的失去她──

 

 


『由紀,過來。』她喚著她,她看著她走到她的身邊,被那人擁在懷裡。『…下次受傷、直接到我這來,我幫妳…』那人撫上她的臉龐,親吻著她。可她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她被壓在那人的身下,接受…


『由紀。』她從後方摟抱著她,她依舊只能在一旁看著。她冷、有她幫忙擋風,她顫抖、有她的擁抱,她疲憊、有她的撫慰,她不安、那人便會用另一種方式讓她脫離──她與她在一起,而她卻什麼都不是…


『由紀…』

「不要再說了!」明明是僅存一人的房間,麻友卻是將雙耳給掩住,她顫抖著的蹲在牆邊,身上披了一條單薄的被單,「…住口!」她臉色蒼白,兩眼無神的注視著前方──明明是無任何一物。


手還舉在空中,枕頭被狠狠的拋了出去,在地上翻了翻。


耳邊總是有著不明所以的聲音傳來,於腦內循環著。彷彿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尋來,將她給逼近一窄小的箱中,那箱子的空間逐步減少,稀疏的空氣讓她呈現一種類似於缺氧的狀態。

總有誰在外邊囉嗦的道著一些她聽不懂的話語,不停的敲打著箱子、讓她無法安心休息,這很像在那場大戰…那場大型演習中,能力者們被『感染源』包圍著的、無力感──什麼都做不到,只能落得接受被蠶食的下場。


無法掙扎。


「…住口…」麻友重新將臉埋在雙臂間、她睜著眼,低喃著。


沒有闔上。

因為她怕,如果自己必上眼睛、那『自己』將不再會是『自己』──渡邊麻友會變成『另一個人』。


她已經猜到自己最近不對勁的原因了──知道的太多,過大的壓力,以及…先前的、將由紀『喚醒』的代價。


渡邊麻友只是一位方從父母的懷抱中離開、踏上成為犧牲品之路的孩子,在還沒有任何準備前、就被強行的拖到前方去,那是誰也無法輕鬆接受下來的。

「…不、要…」不想被毀滅,不想死去、不想消亡──她知道了那位『夏海』的情況後,就更是害怕。

 


那位入侵者早就失去了『本身』,成了有『外人』的綜合體──要不是各種意外,也許那多年前死亡的平嶋夏海便會藉著這身軀而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


也許,渡邊麻友也會成為那樣──成為『眾多』的松井玲奈『之一』,然後與真正的松井玲奈互相殘殺,讓『世界上唯一一位』松井玲奈留下──她不要,她不想死、不想消亡、不想接受、不想承擔,不願意。


好似只要熟睡,那黑暗中的記憶便會將『麻友』給拖離,讓『玲奈』取替這空殼一般──渡邊麻友這幾日真正的睡眠時間,很少。


她只能靠著自殘的方式讓自己感覺到痛處,並且強迫自己不去思考、不陷入睡眠──但,也快到極限了。

能力者不是超人、不是英雄,只是人類。

 


脆弱的人類根本經不起如此折磨,即便是意志力再堅強的存在,「…由紀…」一沒有了柏木由紀,渡邊麻友就像是失去了浮木的孩子、載扶載沉,無著力點的她只能任憑著海水洋流將她帶領至更遠的地方,遠離岸邊、遠離人群,然後、也許在某一時點,被暗流給…


腦袋越來越暈眩、疼痛,手背上故意赤手打擊出來的傷口還沒癒合,便又出現新的,渡邊麻友下唇咬的坑坑洞洞,她感覺口部乾澀,卻沒有起身──麻友只是直直的望著那玄關處的拐角,她總是認為、如果不盯著,在視線離開的那瞬間、便會有誰…前來,也許是將她給殺害、也許是──「………」搖搖頭,麻友大口的咬向手臂,在上面留下痕跡。


不能睡,不能睡。

那人就要追來了…就要將她給殺了,就要取替她的位置,就要…奪走了。


「…………」奪走誰?

 


麻友一愣,她呆呆的注視著前方,口微啟。

奪走誰?


除了由紀,還有誰──「…由紀…」她輸了,代表著由紀也要…讓給對方?


瞳孔縮起,麻友瞇起眼、她抿著下唇,不再去用上齒來打洞。無論是輸給誰、都可以,可、渡邊麻友輸了,不但代表著『渡邊麻友』的死亡,還代表──她將把柏木由紀拱手讓人。

讓給誰?


讓給松井玲奈的…記憶的片段?


一把火幾乎是要燃燒了她,麻友站起,她緩緩的走上前、撿起那枕頭,「…不行。」要她怎麼樣都可以、但只有把由紀交出去…不行。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得到由紀的認可,得到接觸她的允許,渡邊麻友終於能看見她、能看見那位倔降又頑固的女子,她…怎可能放手。


雙手緊緊的握著那枕頭,麻友瞇起眼睛,「…由紀還是沒反應…」她撫上左臂,自從幫助過松井玲奈後,由紀就同那當初方從城內回來那般毫無音訊,麻友甚至是無法感覺到由紀的存在──不,她知道她在。


手上的契印還沒消失,代表著由紀還在、也許…也許只是傷勢過重,所以陷入昏迷,亦或是在休養、沒能回應自己──「沒有動作。」前田敦子應該有察覺到麻友的反常、卻沒有任何動作,也代表著、她這些負面的反應…全都是在她的預期裡。

 


心底還在懼怕,那是人都有的本能,可是一想到自己將會失去由紀──「…什麼都算了…」麻友搖搖頭、多日的失眠,讓她現在很是疲憊,如果直接躺上床、也許過沒幾秒便會睡去,但,她還是希望能在自己入睡前、好好的想一想。

她想要什麼。


輕撫著契印,麻友望向窗邊,那方再過去、就是會讓人崩潰的,『感染源』所存在之地──「也許,這城市…本來就已經屬於後備都市了?」雙瞳已經有些無法對準焦距,腦袋發脹,卻還是保持著運轉。


沒有明確標記出來的時間,曖昧的回答、公式化的紀錄,抹去的痕跡──『渡邊麻友,在我看來、妳們都是一樣的。』


前田敦子的話語殘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自私嗎…」其實、柏木由紀從選上渡邊麻友起,兩人的關係就不可能再是單純──那麼,多一分的自私,又有何妨?

「如果我的心、我的情感也『傳染』至由紀那裡…不就代表我如果一生都愛戀著她,她也必會如此嗎?」她對著空無一人的室內,道著:「那麼…這又怎能叫自私…?」既然是相戀,又怎能叫自私。


『記錄著她所有的一切,就在我體內,她知道我、我也懂她,沒有誰能將我們分開──除了我的死亡。』

 


麻友瞇起眼睛,她知道自己是在拐了個彎子來替己方的不利詢藉口,可、如果換了個方向看…既然由紀在當初選擇她、且從那異卵掙脫而出後沒有再與松井玲奈聚在一起,不就代表著由紀的放棄?

無論是什麼原因,只要由紀沒有與玲奈在一起的意思──無論是不是、由紀不想再讓玲奈憶起。


我愛的就是她,管她是什麼型態。


「…她現在,已經是我的了。」撫著胸膛、麻友輕喃著,所以…「渡邊麻友是不會放棄她的…」單單只是記憶片段的黑影、怎能去虎口奪食,「…她是我的。」她是她的。


不管渡邊麻友對柏木由紀是何等感情,她、都是她的,沒有誰能奪去──身子陷入棉被中,麻友保持著抱著枕頭的姿勢沉沉睡去。


縱使,過強的執著,只會迎來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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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lverspoor4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