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覺就像是將乾冰給納入槽裡,週遭的皮肉黏死、寒意透過一條條神經遍佈,麻木、卻又能感受到疼痛,就像是有誰拿著用冰塊製成的錐子,一下又一下的從這槽中敲入,敲向她的腦──是的,是的,是右眼。
有誰從她的右眼的空洞處、拿著錐子,一下又一下…就像是要搗爛她。
黑暗中,什麼都沒有。
珠理奈摸索著前進,她感覺四周很是冰涼,就如初露朝晨的清寒,太陽還未來得及給予溫暖那般,僅僅只有光──睜開眼,她發現自己能看見全部的視野。
伸手摸向右眼,還在──「…咦?」珠理奈還沒能反應過來,她先是錯愕了一下,緊接著才是狂喜,這讓她有些難以置信,但、她的右眼──看的到了!
抬起頭、她發現周邊換了個佈景,光線讓她看見了世界。
『知道嗎?妳的目標是這房間的人。』有誰正如此的說給她聽,珠理奈回過頭去,對方的臉模糊、她看不清楚,『如果沒了,就動手,如果還在…嗯,是呢…』那人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一抹讓她感到全身毛骨悚然的不適感,『就…強行的搶過來吧。至於人…就看妳了。』
珠理奈對著那人點點頭,表示明白。
畫面轉換,她站在窗邊、出手襲擊那在床上休息的女子──是梅田彩佳!珠理奈瞪大了眼,可是身體卻是不受控制的去攻擊了過去──「住手!」她大喊著,可是卻沒有任何聲音,學姊似乎也沒有發現她就是珠理奈,那瞳中倒映著的是──「怎麼…會…?」是入侵者,是那位蒙著臉的入侵者。
她攻擊著學姐,在大島會長出沒後情勢更加緊張,珠理奈發現自己居然對這些攻擊手段很是熟悉,就彷彿那是自己的──她不敵會長與梅田學姊的聯手,躍下了窗。
之後,就很清楚了。
會長在自己眼前遭受更大的衝擊,秋元學姊也重傷,珠理奈看見自己,還有那讓自己很是反感的、新加入的黑衣人,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她從體內拔出一塊黑色的小晶體,朝著會長她們的方向拋了去──小嶋前輩阻止了爆炸,可那衝擊還是無法避免,珠理奈被黑衣男子給帶了回去。
小嶋前輩在阻止那爆炸時,將『什麼東西』給放了進來。
珠理奈有一瞬間,認為她自己就是小嶋陽菜,小嶋陽菜就是自己,而、那一位小嶋陽菜只是將體內不想要的『東西』,拋到這一位小嶋陽菜的體內──就像是把左手的東西移給右手那樣,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間,可珠理奈還是認為她真的是小嶋陽菜,那位曾該為S院的A院前輩。
珠理奈體內多了些東西,她在被帶走的路上,慢慢的吸收了。
她突然了解了自己為什麼討厭那些人,也突然認為自己心底應該有誰需要守護──看見那軍方的男子,對於對方的問話,她回答。
不得不回應,『她』從『出生』起就了解必須聽命,這是『她』所知道的──可另外的兩個自己卻不認為,所以、『她』在聽聞對方的問話後,雖沒隱瞞、但也沒有點出對方的錯誤,『她』…沒有說,那房中的人已經換了,並不是他們想要的那人物。
不是渡邊麻友。
然後,逃跑。
珠理奈從這視野中找尋到了『夏海』的追求,『最初的她』的奢望,以及『與夏海一同出現的她』的迫切──順著『夏海』的願望,她再次來到了B院標誌下方。
第一次到來時、是再次潛入學院的時候,那時、下方並沒有誰,所以珠理奈…以及『待在外邊的她』都沒有抱著多大的期望。
雖然想是這麼想,但越是靠近B院的門口、心臟的跳動就越是劇烈,『她』感覺在那前方,有著什麼、有著誰──在排斥著,想吞蝕、想融入,想要…銷毀。
『她』對前方的那存在,有著珠理奈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排斥感,就彷彿這世界上、她與她,只能有一人能活下來──「由紀…」那人輕撫著B院的藍色標誌,輕聲低喃著,「陪伴著妳到最後的…是我。」那人瘦弱的身軀在位置上搖曳…不,不是。
那人不是生命體,而是一團可視的霧氣。
「只有我…只能是我。」那人回過頭,『她』的眼中映入了對方的面容,心中的躁動與亢奮是無法壓抑的,『她』想要就這麼上前與對方撕殺,想要將那人壓制在地面上,想要吞噬、想要攻擊、想要殺戮,『她』的呼吸不受控制的開始漸沉,身體下意識的放低著,讓重心下放。
「所以…我可不能『死』在妳手裡呀。」那人也是有著同樣的動作,但在那之前、先把手放上了頸部,讓其因大扭動而發出脆響,那人的頸脖以難受的角度彎了下去,雙目成一豎線打直,眼瞳快速的、小動作的往四面八方顫動著,這讓『她』打從心底的恐懼──以及快意。
那就像是遇上了同樣瘋狂的野獸,牠們將會為接下來的盛宴獻上那靈魂、那鮮紅、那血軀──『她』與她皆是裂開了嘴,笑了起來。
珠理奈看著那人在『自己』的底下受傷、看著那人的敗退,看見那人的手臂被『自己』給捉住,『她』感覺到一股快感,那就彷彿身體的某處被充實、靈魂的空虛開始填滿,那人的身子就像是僵住了。
明明只有短短的一瞬間,但珠理奈感覺很漫長──感受到從那方傳來的絕望的悲意,『她』瘋狂的咆哮的,強烈的執念幾乎是要沖散了僅存的『她們』,珠理奈感覺自己就快要消失一樣──「夏海!」其中的一位『她』──『夏海』突然爆出一股難以想像的力量,替珠理奈與『最初的她』給抵擋了那些攻擊,『夏海』的反抗讓『外邊的她』愣了一下,想必是也看見了梅田學姊的到來──野呂前輩的身影竄至,她伸出手、硬生生的拆散了她與『她』。
『她』眼中閃過不甘的異光,爪上一使力、對方的手臂便被乾淨的扯了下來──凝實的霧氣消散在空中、被吸收至『她』的體內,野呂前輩將那人…那黑石給拖了開來──「……、…!」
『她』看見她被帶開、手又是想伸去,那靈魂的空虛的補充還不足夠,『她』還需要更多、更多、更完美的──眼角餘光撇見一黑影竄來,『她』避了開。
梅田學姊一直攻擊著『她』的左臂…也就是方才用來『奪取』的那隻手,聽見遠方傳來的腳步聲,『她』心中一慌,身體便在腦袋反應前做出行動。
『她』往那心中留念之處…也是『她』自己所認為的、直覺該去的處去,移動。
珠理奈心緊縮,她有些無法呼吸,四周的布景快速的倒退,S院越來越靠近──在那、珠理奈看見了自己。
看見自己的雙瞳,看見那之中倒映著的…『純粹』的情感,『她』那心底的某種欲望加大,暴增。
珠理奈腦袋中塞入了很多東西。
痛苦、痛苦、痛苦的夢境中,她被關在小小的、滿是臭味的鐵籠裡,從鐵欄杆的縫隙可見的,是那一波波死在乾淨床上的同類,實驗品。
她也是上面的一員,只是、她忍下來了。
但她也知道,自己快要死亡了。
因為那被灌入體內的岩漿幾乎要焚毀了這身血軀,那種用萬根、億根針從體內向外捅出的痛處、還有那被粉碎後重新縫合的異樣,讓她快要瘋狂。
她恨透了外邊的白袍者,恨透了世界,恨透了自己的懦弱──要不是害怕死亡、她也不用承受這麼多痛苦。
直到,她…看見了她。
白淨的、純粹的,沒有一絲污染的──就在她被送上實驗台時、坐在她的正前方,接受著那一針又一針的注射、還有實現,「………」那人沒有說話。
可是似乎是無法感覺到痛處。
因為臉上沒有表情。
她從對方的瞳中看見了自己的污穢,自己的黑倒映於湖面上,卻是無法起到一絲漣漪──為什麼?
為什麼她必須這麼醜陋的活下去、而對方卻能夠穿著白衫,毫無痛處的坐在那裡──好不公平。
她感覺到自己體內似乎是多出了些什麼,她感覺有些部分被取替、有些地方被認同,她…眼中只有那人,再也看不見其他東西。
就像是在陰暗冰寒的地下室中、見著的唯一燈火,她…妄想著伸出手去奪取,卻不知那溫度的炙熱,足以帶給她足夠的創傷。
她就如同方破殼而出的雛鳥,見到的第一存在、便是永恆的光──「嘻嘻嘻…」聽見笑聲,是『她』的。
『她』找到了『她』的光,雖然有點不一樣…但『她』體內多出了很多東西,擾亂了『她』的神智,『她』只知道眼前的『光』,是『她』的。
所以,『她』出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珠理奈身體整個彈起,被折井又再次的給壓了下去,「應該差不多了…」她算了算時間,又注射了一管藥劑,於珠理奈的右頰處。
珠理奈雙眼被矇起,她大力的掙扎著,呻吟。
似乎是還沒有醒來,她口中喃著什麼,黏糊在一起、很難聽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左臂處開始泛出血液,折井走上前、將那透濕的拆開拋棄後、又是綁上新的,而一邊的箱中,已經有不少條被置換下來的繃帶。
珠理奈的臉色蒼白,唇上也無一絲血色,很是難看。
腦袋被硬塞了很多東西,珠理奈不想要、可是卻不要不行,她悲鳴著,看著自己倒下、『她』將自己的右眼給吞了下去,看見那人…那位被『她』給削弱了不少的那女子,再次的敗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人已經瘋狂,因為看見『她』與她──「居然…」她大幅的喘著息,雙瞳中的理智已經滅去,「…對她…」那是種靈魂被扯裂的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