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一米蟲。

『キスフレ』，是指非戀人卻保持著親吻關係的朋友，不知是從何時起、校園內括起了這類的風潮，成就了流行的一環。

無論是國中部、高中還是大學，幾乎班上都會有幾名同學擁有著『キスフレ』，也許只是好奇、新鮮，又或許是想在交上戀人之前的練習…更多的則是認為這等保持著キスフレ的曖昧關係過於刺激，既不需要辛苦的維持感情、又可以得到有好感的存在的親暱，這般並不限定僅能一位的キスフレ，不知不覺中已比戀人還要讓人動心──想起上週，自己所負責輔導的國中部孩子並沒有在約定的時間前來時，因為有些擔憂那鄰居的女兒路上耽擱、所以就擅自地離開補習用的大學輔導室，『、…茉夏？』『ちゅり？』拉開國中部三年級教室後門的那瞬間，明音腦中一片空白。

以黃昏為背景，茉夏側坐在位置上，右手輕輕地放在另一位女生的掌心、被緊握，在她座位前方的、則是一名側過身子往後傾去的長髮女孩──僅剩一指寬的距離，過分曖昧的親暱，以及在門板發出聲音時、尚未能反應過來的，雙眼緊閉。

キスフレ──率先出現在明音腦海中的，是這最近廣泛被使用的詞句。

向來都習慣提早到的茉夏、似乎是因為記錯日子，認為那天是補習時間較晚開始的禮拜三…『對不起呀、ちゅり，我馬上就收拾東西…！』相較於那位同樣為國中部木崎的慌張，茉夏平靜的讓人難以置信──茉夏早就擁有キスフレ的傳聞，是真的嗎？

這樣的疑問，自那時起就再也沒有從腦袋中消去。

「怎麼了嗎？ちゅり。」

茉夏不解的用手在明音的面前揮了揮，這幾天、高柳似乎常常在課後補習時走神，雖然隱約聽過大學的課程繁忙，為了學分、大多的學生多會在一、二年級把大部分的選修課給修滿，但是如此頻繁地在補課上放空什麼的…「啊、…什麼？」「很累嗎？還是…這幾天先休息？」
擔憂的神情就在面前，讓明音腦袋停止運轉，閉眼等候著親吻的那幕側臉在此時格外清晰，彷彿事情的發生是在昨天，「…ちゅり？」稍暖的指背貼上她的前額，似乎是在確認她身體的情況，比平日更為靠近的距離讓明音心跳開始加快，想到了、那以黃昏為背景的，曖昧。

「茉夏、和木崎さん…是キスフレ嗎？」「耶、？」對於她突然的問話，茉夏明顯愣了一下，眉頭不解的輕蹙，過分清澈的眼眸將疑惑的情緒毫無掩飾的透了出來，「為什麼會這麼說？」「因為、…」
因為，妳和木崎さん的互動看起來這麼自然──「…、」無法出口的回覆是因為這話的內容太過，已經有些超出單純補輔師生的範圍。明音抿著唇瓣的不知該如何解釋，沉默了會兒、才乾澀地扯扯笑容，「只是想說…キスフレ最近這麼流行，所以茉夏是不是也有、「有喔？」「耶？！」

瞪大了眼睛地，方才聽見的彷彿只是錯覺──「有的喲，キスフレ。」

坐在自己側旁的茉夏正回了身子地將距離拉開，就像是在說著什麼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不是ゆりあちゃん而是じゅっちゃん呢。」

じゅっ…ちゃん？
茉夏口中的じゅっちゃん，如果明音沒記錯、應該就是玲奈さん身邊的那位松井珠理奈了吧？

不、重點不是茉夏和誰，而是茉夏居然會有キスフレ？！
「我以為、茉夏應該對這種沒興趣…」勉強從喉中竄出的音帶上了動搖，讓那孩子的雙眸微微地細起，「為什麼會這麼說呢？」「咦？」過輕的音讓人難以聽清，明音游移的視線同她的對上後，再也沒能移開，「ちゅり很在意嗎？我有キスフレ。」「不、與其說是在意…「那麼，我和じゅっちゃん或是ゆりあちゃん親吻什麼的，就和ちゅり無關了呢。」「、…」
輕描淡寫的帶過，茉夏坐正了姿勢的重新擲起鉛筆，書寫著歷屆考題，「都已經國三了…對接吻之類的好奇，應該很正常吧？」總是會和誰交往的，不是嗎？──聞此、明音愣愣的望著茉夏的側臉，說不出話來。

那位會賴在自己身後、穿著連身洋裝，輕扯著自己衣襬…內向怕生的小女孩，似乎早就在她所不知道的時候，成長了起來──「可是、茉夏妳才國中…「馬上就要畢業了。」沒有看向自己，專注於試卷上的題目，「ちゅり也是、別總將我當成小孩…」勾於耳後的髮落了下來、遮去茉夏的側臉，明音看不見她的情緒，僅能從話音中猜測著這孩子的想法，「妳不可能永遠待在我身邊的，不是嗎？」

『我可以。』──這短短的三個字無法說出來，因為明音並不想對茉夏做沒可能實現的承諾，茉夏也並非再是以往能用幾句笑語打發的年紀。

聽見茉夏口中說著馬上就要高中的實情，聽出茉夏對著未來也許可能的戀情地憧憬，上了國中、因為松井珠理奈而獲得了些朋友，有了自己的主見、有了自己的想法思考，並非再是需要誰小心翼翼地保護著的雛鳥。

高柳明音被長輩交代下來的任務照理說，應該已經達成了──「…為什麼，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呢？」回過神來、那孩子的掌心已經貼上了她的臉頰，平日總是明顯表現在臉上的情緒、第一次的，讓明音看不出。

那是她無法解讀的──高柳明音無法明白的，向田茉夏。

什麼表情？明音想透過茉夏的眼瞳看清自己，只是這孩子眸中的情感像是要溢出來的蘊出水氣，使心臟如被頑固的鐵絲纏緊，痛的無法呼息。

「……果然ちゅり，從來沒想過呢。」

凝重的氣氛被一偏似是放棄的輕笑敲打，碎成粉末，「沒事的，放心吧。」輕到快被心跳蓋過的音，明明是如此的溫柔，卻讓明音鼻酸的想要哭泣，「和じゅっちゃん的接吻，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的玩鬧而已。」所以、明音ちゃん不需要想的太複雜呦？──久違的稱呼，伴隨著帶點苦澀的弧度，明音愣愣的望著茉夏傾身向前、愣愣的望著她閉上眼睛，『就像這樣…』氣音蓋去了她所有的思考，把所有養份給抽離。

柔軟的觸感點在唇上，髮絲掃上臉頰的帶點搔癢，視野的一半染上了黑暗，將酸澀抿入心臟，「看，很簡單吧？」

『什、麼？』

明音發現自己的腦袋有些運轉不過來，她知道自己並不聰明，能作為小老師替茉夏補習、也只是因為那是以前學習過的東西──從一週前瞧見那孩子的私事起、高柳明音滿腦子就全都是茉夏的問題，以前的、現在的，在她面前發生的、背著她擅自執行的──向田茉夏的手早就放開了她的衣襬，就如現在這般準備抽身離去。

是要去哪裡？
松井那邊嗎？還是、是那位這孩子不怎麼與自己談論過的木崎？

茉夏有喜歡的人了嗎？因為這樣才需要キスフレ的嗎？她是一時新鮮、認為刺激，還是只是想要為了之後的戀人而練習？
有什麼，是僅有他人能交付，而高柳明音無法給予的嗎？──『和じゅっちゃん的接吻，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的玩鬧而已。』離開自己面頰的掌心，再也維持不住的弧度，已經落下的雨，『就像這樣。』

如果只是單純的玩鬧，又為什麼要哭呢…？

望著慢慢滑落的鹹澀，點上肌膚後就像是參著酸性地侵蝕著，茉夏只是默默地閉上眼睛、任憑著明音施捨著她並不想要的心疼，怎麼也沒能止住的淚水無法輕易擦去，抿起的弧度已經出現變形。

面對著這般的茉夏，就像是面對那以前曾無比熟悉、如今卻殘上陌生的題庫，隱隱約約地猜出了答案，卻還是因為無法確定的，沒能動筆。
「別哭…」

眼前的她、與記憶中那位愛哭泣的孩子，重疊在一起──是什麼時候、兩人之間產生出距離的？高柳明音發現自己已經有好些年，沒能碰觸到這孩子的本心，「まなっちゃん…別哭啊。」出手捉住那孩子的兩腕、讓她別遮去臉龐，放下的眼簾、怎麼也不願對上自己的眼，以及紅通通的鼻尖。

向田茉夏從來就沒有變，只是不想讓她為難的不再將脆弱放在跟前。

高柳明音也不曾改變，她仍舊在面對這孩子的淚水時，恨不得用自己的所有去換取對方的一個笑顏──明音早就習慣了握住茉夏的手、讓她跟在自己身邊，「明知道明音、最拿妳的哭泣沒辦法…」

不想讓這雙手，鬆開她。

安撫、試探、詢問，最後是不再多想。三次的分離過後即是不想分開地、明音細細的親吻著的力道讓茉夏沒能抗拒，蜻蜓點水的一沾即離、小心翼翼地摩娑，和眷戀似的品嚐，逐步加重的力度讓彼此的靈魂顫抖，將感受引導至全身的，是越發不受控制的、催促著心底期盼已久的欲望──「明、音…ちゃん、」暈紅的臉蛋染出了亮眼地色彩，茉夏略帶難受的喘息、目光卻仍放在明音帶給自己的喜悅裡，「別再和誰以那樣的形式練習了、好嗎？」

明音將額頭靠上茉夏的，「明音會認真的、教導茉夏的…」加緊捉上這孩子手腕的力道，「全部全部…茉夏想知道的所有事情。」會如功課那般，一步一步──從最初開始教起，所以…、「、嗯…」融化那層隔閡的、是再染的熱息。

殘著心跳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