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往常還要再早一些的時間起床、室外還殘著初露漸化的冰寒,在這夏季前期難得的感受到的涼意僅有清晨與傍晚的兩個時間段,東條希簡單的用過早餐便離開家門──比幾個月前還要再多了一袋的衣物,裡面裝著『μ's』固定練習的訓練服。


「有點涼呢…」輕輕呼出低喃,讓暖意沾上空氣成白霧,傳言中『笨蛋才會在夏天感冒。』這句話,指的應該是那些認為氣候已漸暖、所以完全沒考慮到早晚溫差過大而穿太少的人吧?
這麼的想著、希伸手將外套再收攏些,她慢慢的走在鮮少有人的街道上,一步步的邁往打工地點。最初明明僅是單純的想找份自己喜歡的工作,可隨著各種事情的發生,東條希對神田神社的依賴性就越是強大…踏入神社的那刻就切換了的心情、彷彿所有的煩惱皆被明神大人給擋在外邊,寂靜且空無一人的神社讓人心靜,那些焦躁全數被拋向腦後。


就算只有片刻,對希而言只要能在這短短的時間中、釐清好自己的思緒,便可以了。


熟練地換上巫女服飾、將室內自己負責的部份打掃過後,才去工具間領過掃把。『唰…、唰…、』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境內響起,竹枝劃過石面的音意外的能讓人放鬆,希半放眼簾地注視著有些年紀的石片,掃過一片、又落一葉,明明是如此枯燥乏味的工作,可東條卻感覺自己心上的污點也被這落音給一面面、一面面的磨去,她總認為也許這樣終有一天,能夠把那顆失了光彩的心石給打磨乾淨。



遠處傳來歡快的腳步聲,不只一人。


開心的交談、高興的討論,輕重不一的放置一落、即是穂乃果那如暖陽般的招呼聲襲來,「希ちゃん~~おはよーー!」抬眼看去,耀眼的笑容奪人目光,穂乃果的聲音像是劃破了神社的結界,把外邊的溫度也跟著帶了進來。


用力擺動的手、在希輕笑的揮手回應後停下,如被誇獎的幼犬露出可愛的弧度,方運動過後的、飛起緋紅的頰沾上頭髮,在她後方跟著一齊打招呼的,則是花陽、凜與海未、ことり四人,真難得呢…是路上碰到的嗎?


幾乎是同一時間抵達的五人關係看起來格外的要好,精力旺盛的凜與穂乃果馬上被性格認真的海未給教訓了一頓,『希正在工作中!我們不可以打擾!』或是『這裡是神社、而且附近還有住家,我們的聲音不能太大!』之類的,兩隻充滿元氣的狗狗立刻被打回原形。
在穂乃果等人跑了一輪時,にこ與真姬也到──『啪嚓、』「…?」有些耳熟的機械音越過吵吵鬧鬧的『μ's』聲傳入耳中,希順著方向看去,映入眼中的是一位穿著打扮有些隨性的男生。


很普遍地黑短髮、略微削瘦的身材,以及有些俗氣的背包。與希隔了段距離,只是手機對準的方向是自己…那男生見她抬眼往他望去,先是愣了一下、才像是意識到自己很失禮的慌張了起來,他匆匆的收起手機、感覺是尷尬的想轉身就走,可又認為這樣很沒禮貌的模樣──「對、對不起…沒有經過許可就拍照。」再三猶豫下還是乖乖前來道歉的,疑似是觀光客的男子。


「請問…是來參拜的嗎?」

聽出了對方的地方口音,希並沒有介意這人拍照的事情,畢竟在神社工作的巫女什麼的、因為很稀奇或是新鮮,被當成當地特色狂拍的經驗也不是沒有過,更別說對方也上來道歉了。


希表示不在意的溫柔地笑著,看著這男子越發侷促的神情,內心稍稍猜測了下這人的年紀,「神田神社的參拜時間雖然說是24小時,但是如果想要購買御守的話,可能還要再等一段時間呢。」喉結、一點點的鬍渣,青春期的男性特徵都出現、再看身高與面龐,這年紀會來神社…大概是想求份御守吧?
果不其然、聽見她這麼說,男子怔了一下,他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又歪歪腦袋的看向自己──「不管是購買御守的時間、還是祈禱的預約時間,都是9點開始吶。」得到東條希笑笑的回應。


「這、樣啊…」臉上露出『啊啊…怎麼辦~』的表情,過分直率的男子聳下肩膀的沒有掩飾自己來這的目的,眉間的憂慮與下放的眼睛都帶上了焦躁,周身的感覺就像是想發洩不滿、但又不想在女生…也是東條希的面前失態的模樣,他裝做不在乎的聳聳肩,在望了希一眼後、又是有些不自然的別開臉,「我、也是順路來看看…既然是9點就沒辦法了。」


用著『オレ』稱呼自己、看樣子是比東條還要小上幾歲的男子這麼的說著,不斷在空中游移的目光一下掃過外邊假裝觀賞風景,一下又偷瞧著身邊的巫女,那種如小狗般強逞中又帶點期盼,像是希望這位巫女小姐能發揮一下超能力讀取他的想法的,視線。


東條希忍不住抿出有趣的弧度,偏過腦袋的看向他,「您是從其他地方來的嗎?其實要是今天沒空,改天抽時間來也是可以的…我們這裡並沒有休假日吶。」裝做讀取不出這位參拜者的想法,男子聽了這話、果然露出了懊惱的神情,不斷開闔的口想是要說些什麼,可又礙於之前自己的謊言而不好請求的。
想必要是東條希是他認識的人、早就開口大罵了吧?


還沒成熟起來的男子好沒好氣的咕噥了聲,音量太小,可與巫女又站的太近,不可能不被聽到的小抱怨,『要不是沒空我也不會挑這時間來啊…』男子粗魯的搔搔腦袋,大概是看在巫女小姐與自己歲數相差不大,還是挺乖巧的向她點點頭,「也不是什麼大事…沒開就算了,反正有來過就行了。」就這樣!
雙手插口袋的撇撇嘴,男子又看了一眼東條希,看後者還是老樣子保持笑笑著的表情,才有些洩氣的垂著腦袋離開──「其實…也不是不行呢。」希好笑的看著男子聽見聲音時猛然抬頭的樣子,對方的眼中先是透出開心、再來才是皺著眉頭的表示猶豫與不解,以及點點的好奇。


「是想求學業御守嗎?」
「啊っ是的!」
情緒完全被自己帶著走的男子回答太快,他自己也有些尷尬害臊的低下頭,惹的希輕笑出聲,「能在這裡稍微等我一下?」得到男子的點頭,希這才回過身的返去販賣部門處,向職歷比自己久的巫女解釋了一下,是外地的來客想來求一份學業御守──上了年紀的巫女聽了希的話,抬眼看了下站在階梯前的男子一眼,男子趕緊緊張的點頭回應。


「…記得收錢。」
「是。」早就知道這位前輩是出了名的嘴硬心軟,希笑著接過對方遞來的御守,又走回男子的身邊,「給。雖然本人求來的會比較好…如果不介意的話,臨走前不妨去參拜一下?」說著,將掌心向上攤開,讓男子自行取過。


「謝、謝…」
「不客氣~明神大人也不會拒絕特地從其他地方上來求御守的人吶。只是,不能說出去喔?這次只是特例。」希將食指豎起禁在唇辦,對著男子眨眨眼睛。
「是、是!」


男子一手緊緊的握著御守,身子下意識的挺直,本來有些消沉的臉脹紅,看起來年紀又落了幾歲,「也不是免費贈送呢~學業御守是500円~有零錢嗎?」東條的這話使男子想起自己還沒給錢,拿著御守的手又是慌慌張張的放入口袋收好,才從黑色的錢包中拿出500円硬幣,匆匆的交到希的手上。
笑著這位被自己捉弄著的遊客,希收好零錢才想返身交給前輩,男子安心過後的緊張又傳了過來,「那個!」


「?」怎麼了?用著這樣的目光望向對方,希眨眨眼,不解的瞧著這男子手足無措的模樣──「巫、女小姐,是…在這裡工作的嗎?」憋了好久的話卻是這個。
雖然有些不明白,只是希也沒想太多,她正回了身子的搖頭笑道:「不是呢,只是在這裡打工而已。」


『這樣啊…』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搭話被乾脆的截斷,男子挺起的胸膛又洩了氣,他左顧右盼的似乎是想找話題,可吱吱嗚嗚了老半天還是沒想到什麼能說的話,遠方的巫女也發出了咳嗽般提醒的聲音。
男子咬咬牙、作出欲要拋頭顱灑熱血的模樣──抬眼,「那っ個…、!」從對方的眸中,希看見了自己、那如昨日面對向自己告白的井上さん般,等待的神情。就像是這方的平靜感染了過去,男子愣愣的注視了她一會兒,才細聲的吐出問句。

 



『今天、很謝謝妳っ…東條さん。』
神田神社的第一位參拜者被送走,希也拿著那獲來的500円交給前輩,被對方警告了一下下次不許再心軟什麼的──問了自己的姓氏後道完謝的男子一走,境內又回到原先的樣子。


拿著掃把將又被風打散的落葉集在一起,希才意識到本來會斷斷續續出現的喊音不見蹤跡,她好奇的往階梯處看去,發現『μ's』的眾人都躲在建築後面望著自己──「喔喔喔喔喔喔喔喔~~~不愧是希ちゃん!好厲害~~!」「好厲害喵~~~!」穂乃果和凜完全沒有偷看被發現的尷尬,反而是興奮的朝著希的方向跑去。
「吶吶!那是搭訕嗎?是搭訕嗎?!」


如發現了新玩具的小狗,穂乃果兩眼放光的繞著希的身子打轉,還沒問出什麼、就被滿臉不好意思的海未給拖了回去,「不好意思啊希…」大概是海未也聽到了另一位巫女的咳嗽聲,她趕緊把很惹眼的穂乃果和凜給抓回去,只是動作才到一半,ことり就越過三人的來到希的身前。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見~不過希ちゃん真的好有人氣呢!啊~好好吶~巫女服好可愛~~對了!下次的歌曲服裝加點巫女服的部份進去,希ちゃん覺得怎麼樣?一~~定會很適合妳的!」
「ことり!」
「好嘛~~~馬上就過去了,海未ちゃん先等一下,我先把靈感記下來…」
「唔唔、…」


「上班時間還有空閑捉弄別人,希的性格還真是惡劣啊~而、而且那個才不是搭訕好嗎?!怎麼看都只是單純的想謝謝而已吧?要是剛剛那人有看到我にこにー的話,包准、」
「什麼啊…にこちゃん該不會是在羨慕吧?」
「誰、誰會羨慕啊!」我一點也不忌妒好嗎?!
面對炸毛的にこ,跑回真姬身邊的凜半掛在真姬的身上,歪歪腦袋,「真姬ちゃん又沒說にこちゃん在忌妒~好奇怪啊喵~」
「吵、吵死了!」


「哈啊~~~希ちゃん的支持者呢~」
「就說了不是支持者了啊!」


沒人理會にこ帶滿酸味的喊話,大家吵吵鬧鬧的妳一言我一語,幾乎是要把早練的事給丟到一邊去,海未才讓一人安靜、另一方又吵了起來,她整人快氣急攻心的單手捂著腦袋用力揉著,求助似的望向從方才就不怎麼開口說話的繪里,「繪里,妳也對她們說些什麼吧。再這樣下去馬上就又要到上學時間了!」


「啊っ…」
「……えりち?」順著海未的話、希也看往繪里的方向,只是繪里好似才剛回過神來的,有些抱歉地將那天藍色眼眸從東條身上移開。


「抱歉、剛剛在想些事情…」不好意思的笑著對海未說了這句,繪里拍拍手抓回大家的注意、開口:「好了~!要聊天的話等其他時間再聊吧?先把早上的進度做完,不然留到放學可就要加倍囉?」
「耶~~~?!」


聞此,凜與穂乃果等人一同發出了悲鳴,「今天我要幫家裡的忙的說~」穂乃果邊說著『太晚回去一定會被罵的啦!』,一邊慌張的捉過ことり的手,「ことりちゃん~快點快點!」就是往練習用的小空間跑去。


「凜我們約好要去逛街的喵~」
「凜ちゃん,我們也趕快去做完吧!」只剩下兩組而已呦!花陽在一旁替凜打氣著,兩手可愛的握成拳狀,果然花陽對『偶像基礎鍛鍊』的耐心比凜高上很多。
「加油了喵~!」凜握拳高舉雙手的大喊了一聲,也沒管被嚇到的真姬,一手花陽一手真姬的也跟著往那建築後面衝。


「等、等等…為什麼要用跑的啦!」

真姬被猛然一扯差點沒跌倒,只是看見凜很沒誠意的說著『對不起喵~』,也滿是無奈的回過頭朝著にこ喊道:「にこちゃん,還不快點!」


「我、我知道啦~!」人氣偶像にこにー才不需要別人提醒!


看著剛剛還聚在這的眾人都離開,海未鬆了一口氣的對著繪里道謝,「真是不好意思啊…繪里,還需要讓妳來幫忙。」
「沒事,海未也快點過去吧?」
「啊…好的。」聽了繪里這麼說、海未有些訝異的望了眼繪里,又看向希,才表示了解的點點頭。


見著她一邊喊著穂乃果與ことり的名一邊跑開,希好奇的歪著腦袋看著繪里,「えりち不過去?」自從加入『μ's』後向來都很熱衷這類練習的繪里沒有跟著過去,希帶點擔憂的觀察著繪里的面龐。


不像是身體不舒服…呢。
她想起了昨日回家時,自己說的那些能讓戀愛中的少女幻想破滅的話,『還在想著?不過…的確很像是えりち會做的事情。』雖然不清楚同班的中村さん到底和繪里說了些什麼,但應該不會是東條希想要知道的內容。


「希…」繪里欲言又止的皺著眉頭,她瞥了眼希的後方、那位管理販賣部的巫女的咳嗽越來越大聲,大到繪里不得不將想說的話收回,她深深的望著希的眼睛,天藍中帶著疑似名為懊惱與困惑的顏色,「…希今天放學後有安排嗎?我有話想和妳說。」


「沒有吶。」希輕輕地搖頭,心中卻是苦笑的嘆息。絢瀨繪里明明就不是第一天與東條希相處,繪里明明也清楚希明白她將她的打工時間紀錄在那滿滿的行程表上,可卻偏偏問了出來。
「…是回家路上不方便說出來的話?」站在繪里的面前、望著那眸藍天,以往都能看透的乾淨、在此刻卻是怎麼也讀不出來,面對著這樣的繪里,希突然感到有些害怕──東條希已經恐懼著注視著絢瀨繪里,就連思索著這人真正的想法、也沒有了當初的耐心…「在學生會室,可以嗎?」被前一句的詢問給咽了一下,繪里的困窘、還是令希忍不住的心軟,放柔語氣。


「…ええぇ,在那裡就行了。」
讓人品嘗到苦澀的溫柔弧度微微勾起,繪里沒再說些什麼,她那複雜的情緒在下秒間被收了起來,重新回到原先精神飽滿的樣子,「那我也先過去了。」咧開的笑容非但沒有帶給希溫暖,反而是因為那金髮在太陽底下太過耀眼,讓希感覺到自己所立之地的昏暗…大概是位置的關係。


「那…晚點學校見?」
「嗯,練習加油~」


帶著光的熱源漸遠,那被壓迫到角落的污穢又重新佔領心靈,希的目光死死的粘著繪里跑遠的背影,直到那消失在拐角、才慢慢的收了回去,就連明神大人也無法鎮壓的、跳動頻率過亂的心,希緊緊的握著手中的掃把,彷彿只有這才能真正的支撐起身體。

 

 



「希ちゃん~~~我們先去學校囉~!」

穂乃果等人在前輩的瞪視下跑出神田明神的範圍,8人的離開讓神社安靜下來,希無奈的笑著和前輩道歉,看著前輩那皺的快沒有縫隙的眉間,邊聽著對方的教誨,邊換下這身打工用的巫女服。



重新穿上學生制服,繫在衣領的領結給了希一種難以喘息的感受。


『再過半年…』這般對自己說著,希深深的呼出口氣,她踏出境內,讓自己曝露在太陽底。日本特有的乾熱搭配上將空氣烤成扭曲狀的沉悶緩慢的透入布料,附著在肌膚表層的粘膩即使用了濕毛巾擦過、也會馬上出沒,『再過半年,就可以…』


希的視線比往常還要再往下落個幾公分,崎嶇不平的柏油路早就聽說要重新鋪平、可過了一年還是沒有動作,靠近兩旁鐵製柵欄的隙縫中竄出幾叢雜草,偶爾還能從草堆發現幾根點過的菸──隨意掃向前方的目光在一雙運動鞋上停下,那人擋在希的前面,看樣子是沒有意思想要移位。
「…果然是妳嗎?希。」


「っ…、」熟悉的嗓音讓希身體輕輕一顫,東條抬起頭、注視著那人的身影,穿著能夠吸收紫外線的黑色成套運動衫,腦袋上頂著一同色的棒球帽,與一些慢跑的人沒什麼差別──被對方帽沿底下參了點淡藍的青綠眼眸直望著,希感覺方附著在身體周邊的熱量迅速減退。


那人看她沒有想開口的意思,唇瓣不悅地抿了起來,「就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例如…當年的不告而別。」那是與真姬有著相同聲調、可又多出不滿的怒火,眼前這人、東條希很熟很熟,而她也知道這人在生氣什麼。


可站太陽烘烤的範圍內太久,喉嚨的乾澀讓希很難擠出聲音,像是因為無法回話而焦急的、希捉著書包帶的手收緊,聽到那人開口繼續埋怨,「要不是看到『μ's』的影片,我還真不知道妳已經回來了。『耶、?是妳嗎?』或是『這人真的是東條希嗎?』什麼的,像個白痴一樣跑去問了很多人,才想起妳…也是校園偶像,妳的資料可以直接從網路上查到。」自嘲的、略低的女音,似是對她自己的行為感到可笑的笑出聲來,「從一年級開始就進入了學生會…妳的能力還是很強呢。只是這是不是代表,希妳2年多前就已經回到這了?」


被藍綠色的眼眸盯著,就像是被陷阱捕捉的、動彈不得,對方慢慢地靠近,慢慢將距離縮短,「既然妳只是去其他地區讀完中學的最後一年就回來了,為什麼不和我聯絡?既然妳當年要離開、又為什麼不告訴我?明明從一開始就一直在我身邊…幫我占卜、替我加油,體育不好還是肯陪我練習舞蹈,認為我一定能當上偶像的、沒有懷疑的相信著我──我以為妳是我最好的朋友。」


「統堂っ」
「現在連我的綽號都不喊了嗎?希。」

被喚作統堂的女子輕笑著,她雙眼危險的細起,因距離的拉近而能瞧見地眉頭緊鎖,她柔聲道:「…明明我們感情那麼要好、假日也常去對方家裡過夜,無論是上課下課都會湊在一起,幾乎可以說是無話不談。」統堂伸手捉住了希放在腿側的左手,用力握緊,將希給弄痛,「被妳丟下時我才發現,無論交了幾個新的朋友,身邊總是空蕩蕩的…好像少了什麼。妳不在的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著,我做了什麼、讓妳感到厭惡了?」


「統堂さん…、」
「喊我的名字,希!」統堂壓低聲音的嘶吼著,這是無論為從前的她、還是現在的她,都不可能會出現的暴躁,那就像是壓抑了好些年的怒意、在這刻終於找到宣洩口的,全都砸向了東條。


希被大力的扯向左方,她下意識的低呼、統堂的背景被換成了右方的鐵柵欄,意識到時、背部已經重重地撞上了發燙的鐵塊,「っ…等、」希反射性的鬆開背包想用手推拒,可被常年鍛鍊過的統堂給早一步的捉入掌心。


「…那時邊搖頭邊說著自己一點也不可愛、怎麼也不肯跟我一起成為偶像的,希吶。」乾笑的音、落在希的胸前,統堂垂著腦袋、繃緊的身體不斷的顫抖著,成熟穩重的聲也沾上哽咽,「明明知道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妳一定不會說出真話…下定決心要來找妳的時候也都在想,要是碰上面,希妳一定會馬上就逃跑吧?」
我,讓妳這麼害怕嗎?


「…不是、這樣…」對上的、那雙青綠色的眼,沒有記憶中的乾淨、沒有螢幕上的耀眼,太過太過靠近的距離、那撲鼻的淡淡香水早就是陌生的一味,東條希發現心臟直到現在還是維持著稍快的跳動頻率,彷彿這人的到來、已經沒有當年回來就讀高中時那般的令人恐懼──就像東條已經遺忘了那年讓她手足無措的感情。


有著女性的柔美、卻英姿凜凜,盈滿了自信的青綠色曾是東條的最愛。那挺直的身姿總會讓人想跟隨,那嘴角的弧度總是讓她感到雀躍,伸出的手、是那麼的溫暖,被掌握住時的高興,令心跳也跟著加快了起來──『…希、』這般的存在,太過耀眼,就算是其他班的人也都清楚,學校有著這麼一位讓人嚮往的女生。


這樣的她,第一次對她露出那種…脆弱的,就像是迷失了方向、徬徨著的表情時,希腦中只有滿滿的,想要幫助這人的想法。不想看到她的失望、不想看見她的沮喪,只要能夠消氣、就算是被罵,希也可以心甘情願的將弄痛自己的刺一一吞下──惡作劇的親吻臉頰、被嚇了一跳的她回吻了左邊,相視而笑的場面怎麼也無法抹去。


看著就近的、毫無掩飾開心地臉,希第一次察覺到、自己心中想要的,並不只是這些。
關係越發要好、互動越發黏膩,直到被其他同學私底下罵了句噁心,直到看見對那人也『喜歡』的好友也玩笑的學著自己與那人的私密時──『不想要把她,讓給其他人。』是發現了隱藏在關心與支持後方的,卑劣的自己。


是『喜歡』的,但是與其他人的『喜歡』不同,更與這人想的不一樣。


太黏膩了、也會被她認為很噁心嗎?


舉止太超過了、會被討厭?


那人越是耀眼,自己的黑就是越發明顯。東條希是第一次、在聽見又要轉學時,打從心底的感到喜悅──她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個無藥可救的膽小鬼。
「…我沒有討厭妳っ」
面對這般的、無助的神情,總會一再心軟的弄傷自己,螢幕上的凜然與此時的悲傷成了對比,希抿了下乾澀的嘴唇,「我只是、」


「只是在我還需要妳的時候,從我的世界離開而已。」統堂冷冷的說著,她又加重了將希的雙腕禁錮的力道,上半身稍稍地傾向前,「吶…沒有討厭我,意思是還喜歡嗎?」
「耶、…?」大概是瞧見希的亂心,統堂如惡作劇得逞般的、笑的和大孩子一樣,她的笑聲讓希心慌。


還喜歡…是什麼意思?
希瞪大眼睛地望向統堂的青綠,只是裡面只剩下陌生的色彩,她離開她太久,已經讀不出這人的心情。
「就是這個意思…、」


「、?!~~~~っ不行!」統堂稍稍側過腦袋的襲了上來,絲毫沒有顧慮這裡是在外邊,希感受到太過陌生的氣息包攏著自己,唇瓣上的觸感讓她整個人愣住。
在了解到自己被強吻後希猛力的用肩膀撞開對方,統堂身體不穩的後退了一步,腦袋上的帽子也被希扭頭別開的動作給弄了下來。


美麗的暗紫色長髮掙脫了枷鎖的落回肩上、貼上後背,「為什麼?…妳不是『喜歡』我嗎?希。」現在要是有哪一位有在關注校園偶像的學生出現,一定會驚喜的說不出話來吧?


UTX學園的校園偶像…A-RISE成員之一的統堂完全沒有怕被人看到的緊張,而是靜靜的望著東條,彷彿不久前的失控從沒出現。在兩人之間僅有希略喘的呼息,她害怕的顫抖藉由被牽制的手腕、傳達到統堂那裡,那人回歸的『穩重』只讓希覺得壓抑。


外界而來的壓力、壓迫著臉上的面具,面具下溫熱的苦澀包覆著口鼻,希每一次的呼吸都使身體隱隱排拒。


可統堂並沒有體諒希快要引發的過呼吸,而是鬆開了希的右手,失墜的手腕讓肩上的書包落至地面,發出沉悶地聲響。「…我吶,最討厭妳膽小的部份了。」統堂的左手溫柔的撥開沾上希嘴角的髮絲,得到後者嚇一跳的一顫,「討厭妳對誰都伸出援手的溫柔,討厭妳不逼到走投無路就絕不面對的性格,討厭妳的悲觀想法,討厭妳的不自信。」她的手確實的離開了,無論左右都是。


就像是確定了東條希不會逃跑的模樣,「…討厭妳的笑沒有入眼。」這樣的統堂、將東條回憶中的熟悉都給拉了出來,太過穩重成熟,太過壓抑自己,太想要做出『完美』的模樣──所以當初,希才會在看見對自己放開一切的這人傾心。


是…故意的嗎?
希膽怯的視線放回那曾最喜愛的青綠色上,這次、她如願的看見了統堂眸中的,沮喪。


「可是這些討厭,都是在妳離開的時候才發現的。」受傷了的笑容讓希胸口收緊,心臟隱隱刺痛著,「…因為妳把我對『東條希』的喜歡全帶走了。」當年無比親暱的存在,如今面對東條時卻多了分小心翼翼,那是害怕又讓她頭也不回的離開、又像是怕她自己又受傷害的,讓人清楚地感覺到了距離。
不該是這樣的。


她不該露出這樣的表情。


這人已經站在了校園偶像的頂端,是『μ's』想超越的目標、前進的動力──「希,回到我的身邊吧?」統堂的話讓東條的時間慢了下來,那一字一句太過清晰,使人無法裝作沒有聽見,「畢業後我們考同一所大學,一切重新開始。我對妳有好感…而妳也還是很在意我,這樣就夠了。」


故意放輕鬆的音調似是怕會對她繃緊的心造成驚擾,那般耀眼的存在在自己面前放低了的姿態,希單手輕扯著胸口衣料,在底下的不是喜悅,而是打從心底的、感到困擾──在這人的面前、希只會一次次了解到自己醜陋的一面,「…不、」不要了,不要再說了。


蚊蚋般的細吟如實的透了過去,直率的青綠盈著不解,她的表情似是又要再說出一些──「不可能っ再回到從前了。」說出一些,會讓東條失控的語言。倒映在青綠色雙眸中的、是希最最熟悉的,自己那假面般的笑容,隨著她嘴角的上揚、統堂的眼瞳收緊,不給這人發話的時間、不給對方擾亂自己的機會,東條希是膽小鬼的事實、既然這人已經這麼的了解,又為什麼要…、「現在的統堂さん已經不需要我的幫助,再說就算考上同一所大學、不同的學科也很難見到面…。」


希深深的吸一口氣,呼出,「小女生對好友的佔有慾…不是很常出現嗎?僅僅只是那樣…沒有通知的離開也只是時間太趕沒來得及告訴妳而已。」推出去、全都推出去,把會讓『東條希』無法保持自己的事物,通通都推出去──馬上就要上課,馬上就要與那人碰面,希不可以在這種時間點亂了自己,因為她──

 







──「…妳已經把心放在其他人身上了嗎?希。」已經,瀕臨崩潰。


統堂的這話抽去了東條的所有溫度,縱使頂上的太陽再怎麼熱烈。心臟加強著跳動的力度,可阻塞的血管不通、讓血液無法運輸,全都卡死在同一區塊的累積、使外側快要裂開,「什、麼…?」


「眼睛。」統堂卸下肩上的力道,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眼側,「沒有在笑。」也許是這話太籠統,又接了一句,「妳心虛或說謊的時候雖然眼睛不會特意別開,但是放空和不專心的很明顯。」
她彎下腰撿起被忽略很久的棒球帽,「…我呢,在當上校園偶像後,嘗試過自己作詞。」拍去灰塵後重新戴上的壓低帽緣,「雖然是第一次創作,但還是在朋友的幫助下完成…あんじゅ、也是A-RISE的成員,替那首歌取名叫Private Wars。」


曾經最喜歡的青綠色,在帽簷的遮掩下覆上讓人婉惜的灰,「『お互いの場所で、お互いの想い』…現在來看好像只有單方面在想著而已呀。」隨著她的轉身,那暗紫色的長髮在空中劃出半圓,淡淡的香水味的抽去、讓希重新得到新鮮的空氣,「…放心,我不會再來打擾妳了。」
即使努力挺直身姿,即使重新邁出步伐,可確確實實受了傷的音、總還是會惡意地回盪在耳畔,『啊啊…、結束了嗎?』這樣鬆了一口氣的自己,讓人反胃。


希直直的望著統堂離去的背影,明知心臟在疼、可內心還是冷酷的選擇不追上去,東條放在兩側的手握緊,吸氣。


「──エリ!」


「!」

被她這突然的喊音給嚇了一跳,統堂錯愕的回過頭、那臉上果然如東條猜測的那樣,還殘著點點的不甘──是這麼一個充滿自信、又好強的人,「…さよなら。」


統堂英玲奈(えりな)人怔了一下,表情滿是複雜,她的口開闔著、又像在抑制什麼的抿下,接著才露出讓東條希心安的沒輒面龐,「…遲了3年多的再見嗎?果然、妳還是很狡猾呀,希。」沒有回應的轉身離去,這次比方才的腳步還要輕快了許多,且不再猶豫。



討厭這樣。
因為以前曾經說過,所以那人也是知道的、刻意地回敬自己。


就算寄出信件、也鮮少得到的回訊,就算送出郵件、也逐漸失去的音訊,久而久之習慣了單方面的付出,久而久之也對此不抱期待的、做好心理準備,『希…、』所以當東條希發現自己開始期望著統堂英玲奈的『回報』時,腦袋中都是滿滿的、過往那可笑的回憶,付出了卻得不到回音的經歷,只要品嚐過就夠了。


太痛了。
不想要了。


「…時候,不早了呢。」聽不出自己的聲音,希彎下腰撿取自己的書包、拍乾淨後再次踏出步伐,走著統堂英玲奈曾走過的道路,一路上彷彿都還飄著那淡淡的香水,就像是提醒著東條這並不是夢境──加快速度的落音踩在不平的柏油路上,發出聲響。


下意識的想逃離這裡,下意識的不想待在原地,只要穿越過這條小徑,馬上就能見到熟悉地風景,到那時、就算是汽車廢氣也好,只要別讓她回想起這份陌生的氣息、就「───っ、」踏出小徑的身子,停了下來。


希愣愣的望著面前的那在閃著綠燈的信號,腦袋一片空白。
她慢慢的回過身,心臟、跳的極快──斜靠在牆上的身影映入眼底、在這之中有著方才一閃而過的,太過刺眼的金,那人雙手環胸的注視著自己,眸色,卻是東條當前最喜歡的天空。

 


耳鳴,「…えりち。」

除了從喉中擠出的這句輕喚外,希聽不到其他的什麼。

 





『對妳來說,我也已經不需要幫助了嗎?』

耳邊總是會響起這太過壓抑、太過不似那人的聲音,就像是自嘲、又像是質問,那人終究是被東條的黑暗給染上負面的色彩──『一開始會支持我,只是在我身上看到『エリ』的影子?…在加入『μ's』後就一直感覺希妳離我越來越遠…是因為妳功成圓滿了?還是因為我和『エリ』相像的部份已經越來越少?』凜起的秀眉與細起地眼睛,早在學生會中就見過無數次的、使人感到壓迫的難堪,明明換作以往都能順勢的接下。


可東條希發現自己無法完好的將其嚥入腹中,她的身體在排斥著這人的一切、而被強迫收下的刺針,使腹部隱隱作痛,胃疼。


『…和大家一起去真姬家海邊別墅集訓時,希說過的吧?真姬和誰很像…妳找到新的對象了嗎?在真姬身上看見『エリ』的影子,所以這次換成是要幫她?』從另一個角度,捕捉到她的想法,縱使出現偏差、可僅僅只是一絲的正確,就讓心慌,『吶,為什麼不像以前那樣裝作沒事的把話題帶過?還是──妳真的是無法在兩個人獨處的時候說出真話?』
似是想要她去反駁、反駁統堂的話的,那份天藍內頭染上窗外的橘澄,看在東條希的眼中就像是文庫本上寫過的、由怨忿與怒意凝聚而成的火光,這份灼熱並不是用來燒痛人心,而是帶走所有希望──東條希只感覺渾身冰涼,『…えりち、』硬從喉間擠出的音太過乾澀,刺耳。


絢瀨繪里露出如統堂那般、被深深傷過之後的模樣,『是呢…『えりち』。』繪里的笑聲如刀一次次劃在已遍體鱗傷的身體上,給予懲罰,『仔細想想的話,好像從來都沒有喊過我的名字呢…到底,是為什麼呢?東條さん。』那人將失色了的蒼藍給從自己身上移開,邁出步伐,『…最低よ。』凝了整團怨氣的低壓擦過肩膀,希感覺鼻頭有些酸,耳後那重重甩門的聲音、就像是重錘打擊在快要破碎的面具上──啊啊、…這就是報應吧。


強撐著不讓面具落下,強撐著讓嘴角上揚。不想再受傷,所以希自己也清楚、只要轉移…只要像以前那樣、『搬家』的話──只要到了其他地方、只要遠離會傷害自己的對象,就不要緊。


不敢再靠近了、不敢再靠近了,胸口處的傷口越來越大,已經痛到無法再發出聲音…付出後獲得的『感謝』已經不能再用來治癒,東條希早就一病不起,支撐不住任何夢想。


面具,還能再堅持多久?


笑容,還能再維持幾天?


希跌坐至地上,太深太深的墜落、強大的水壓,東條看不清四周。人在深海時、就算是再怎麼向上望,也不可能捕捉的到星星的光──這是對『旁觀者』擅自入圈的懲罰。

 

 



「抱歉來晚了~」
「喔,妳來啦。」
打開部室的門,才發現裡面只剩下同年級的にこ一人,希細想了一下,確實、今天好像…有說要練習吧?歪著腦袋的思考著、一面拿出手機察看,沒有新的訊息,所以,「にこっち…?大家已經去樓上了?」


「沒,穂乃果ちゃん臨時要回店裡幫忙,ことりちゃん說是要先把想到的設計畫出來,かよちん去幫凜ちゃん補英文。」說是一年級有英文小考的樣子。
再加上前陣子小分隊分完後真姬ちゃん一直在作曲,海未ちゃん應該也是看人少的份上、去弓道部那露臉了吧?所以閒置的成員就只剩下希和にこ兩人而已──從にこ的話中推論出下面沒說的語句後,希疑惑的把書包放在桌上,「怎麼沒說?」短訊,沒有傳吧?


不是責怪、只是好奇,畢竟除去真姬之外還有海未、再不然,ことり也會幫忙把今天休息的事情用手機郵件傳出去──「啊啊,我故意的。除了妳和えり外,其他人都通知了。」仍舊是背對著希的にこ,手上不放緩速度地折騰著鍵盤。


怎麼也不肯面向她的模樣、總算是讓希懷疑起來,她有趣的輕笑、開玩笑的背著雙手,「ふぅ~ん,にこっち好過份吶~讓我白跑一趟…學生會那邊可是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呢~」惡作劇的壞孩子,要接受懲罰吶~


刻意發出惡戲的邪笑靠近,兩手展開作勢要對にこ『わしわし』的,希踏出的腳步聲換在平時、早就讓にこ嚇的趕緊回頭護胸,可今天的にこ感覺不一樣。
東條的恐嚇沒換來有趣的反應、也就沒有意義,『にこっち不反抗呀~』的這麼的嘟囔著,身形在にこ的三步外停下。
希皺著眉頭的望著にこ的後腦,矢澤にこ一手捉著滑鼠點擊、一手在鍵盤上使勁的敲,仔細看、にこ點開的網頁是『μ's』的留言板,而這人正在一頁頁的、將一些也許可作為參考的評論與建議給記錄下來──不會作詞作曲,也不清楚編舞、對唱歌本身也沒有很在行,矢澤にこ純粹是抱著對偶像的熱情在繼續努力。


用盡全力的與名為『現實』的牆壁去碰撞,就算是傷痕累累、也不會放棄的,強韌的心。


矢澤有著東條最為缺乏的『東西』,「反正希不是不想和繪里在一起嗎?我以為妳會很高興呢,讓妳早點離開那裡。」幾乎可說是咬牙切齒的不滿,從這嬌小的存在體內發了出來。


壓低的嗓音根本聽不出這是出自一位可愛的女性,略粗的語氣讓希意識到、にこ的『真意』,這是完完全全的矢澤にこ,「…果然很明顯?」用著最真實的一面,全力的、朝著東條希建築的外牆衝撞而來,像是要用肉身去破開她的一切保護一樣。


「そーよ,妳也知道?」にこ停下手邊的動作、腳下一個輕踏就是讓椅子整個反了過來,臭著的臉龐滿上了『有意見嗎』這四字,「我說妳啊…又幹了啥?要是這次是繪里頓感的錯就算了…可是那傢伙也是一個樣子,好像所有人都欠她錢一樣。」怎麼看都不是絢瀨的問題吧?
那赤紅色的眼瞳這麼的說著,明明內頭充斥著滿滿的質問、可希卻不知為何的,並沒有感到如面對絢瀨繪里或統堂英玲奈那般的…恐懼與慌張,「妳們到底怎麼了?」雙腳盤在椅子上、沒有淑女或偶像風範的,にこ單手手肘支著面頰。


「只是稍微有些意見不合呦?」
「那種謊言拿來騙騙穂乃果她們就算了,用那種假到爆的表情、妳以為我會信嗎?!」

『嘣!』的一聲、にこ底下坐著的椅子倒地,而她本人則是如炸了毛的貓兒,氣沖沖的大步來到希的身前、一把扯過東條的衣領,將兩人的距離給拉近,「妳啊…總是看著別人,有沒有拿面鏡子照照自己?啊?我想是沒有吧?」


赤紅色的眼瞳倒映著東條希戴在外邊的面具,「要哭還是要笑,給我選一個呀!」過大的音量震耳,にこ似乎不擔心她的話被外邊的人聽見。
「每天擺出那種要死不死的表情、好像全世界都拋棄妳一樣…怎麼、是想找人安慰嗎?妳要做戲的話至少也給我做全啊!」我啊──最討厭妳這種讓人煩躁的地方啦!


吃了炸藥包的一個勁地數落,機關槍全方面的掃射不但沒有讓希感覺到求死不能的痛處,反而是因為攻擊的範圍過廣、希一點也不疼,「…唉呀呀,被討厭了呢。」乾乾的笑著。
全身力量被にこ這麼一扯、而沒法集中的,就連穿透了胸口的殘酷也被淡化。希往前邁了一步、伸出雙手,把這嬌小卻溫暖的身體給摟入懷底,「好好吶~にこっち、好溫暖…這就是小孩子的體溫?」


「…妳是在討架嗎?」

嘴上這麼說,還是乖乖的待在希的懷裡,矢澤沒有推開東條,「我記得沒錯的話,現在是夏天吧?」妳確定妳腦袋沒燒壞?


刻意拉高的音被布料蓋過、聽起來有些悶,『是呢…夏天。』被にこ這麼一說,的確的…是夏天呢。
可是為什麼她還是這麼冷?


就像是全身都浸在水中,溫度無法保存、水溫也因為水流的不止而保持冰冷…希就算再怎麼用力摟緊にこ、也無法從對方身上獲得熱能,「吶…。」小而堅強、堅強而脆弱,脆弱卻不易毀壞。
矢澤にこ對偶像的熱情與喜愛,對自身與周邊的嚴厲要求,都讓東條希看見了另一個人──曾經曾經,愛慕的女性。


那時還無法從那段過往中掙脫而出,所以希並沒有太過靠近…她學著站在另一個位置,用不同的方式──幫助,守望,然後見著矢澤にこ那高傲的自尊在現實的殘酷下轉為狼狽,拒絕他人靠近、拒絕放開心靈,要不是東條一開始就與這防範意識極高的人保持安全的距離,大概也會被排斥在矢澤的生活圈裡。


做了錯誤的、選擇了?
站的太遠不行,站的太近也不行。每次步入にこ的部室、總會在牆壁上看見東條曾戀慕、曾幫助過的,那人的照片。


一方的成功與一方的失敗,就像是在嘲笑著希的懦弱,要不是東條太過膽小不敢靠近、也許矢澤有了她的支持…要是東條希也如國中那般陪著她練習,站在這人身旁──說不定、にこっち就不會…「我…很喜歡にこっち呦?」


自責的、沉痛的,付出的部份無法拿什麼來填補,僅能看著空出的地方被淚水溢滿,讓其沿壁隨著時間的流逝殘下苦澀,「要是能和にこっち交往就好了呢。」不乾脆的在意,看似粗暴卻實為溫柔的本心,明明是如此嬌小的存在、卻能支撐起東條希的所有重量,希輕輕地把額頭靠在にこ的肩膀上,低語。


「…才不要咧──我可沒那種心力和妳這種麻煩的女人交往,沒賞妳一拳就不錯了。」
「好過份呀~」輕輕的笑著,希閉上眼睛。


腦袋靠著腦袋,這幾日的混亂在にこ的身邊、意外的得到平靜,耳畔雜亂的鼓音被這人一刀劃開,破了的鼓面不再被吹打的亂耳,過冷的風也穿透過破開的縫而過、不再是使她正面迎擊的,不穩於空中只待墜落,「不過…不需要擔心呦?只是不小心惹えりち生氣而已…我會找時間道歉的。」


希鬆開にこ,往後退的拉開距離,「所以…吶?」兩人獨處的時候、絕對不會說出『真心』──「…我說妳啊、」にこ沒有相信、因為東條希的面具是什麼樣子,早就被看的乾乾淨淨…她皺起可愛的臉蛋,眉間也鎖的死死的,要應付東條這種麻煩的女人、果然,很討厭吧?


「──不過にこっち倒是嚇了我一跳呢。」所以,希打斷了這個話題,有些事情只要知道就好,說出來卻無法解決,只會白白增添不必要的困擾,「那個交往的回答。」
還殘著不甘的臉上、加了點好沒好氣,那是明知道她在胡扯、清楚東條不想開口,卻又狠不下心戳破的,「…都是女生的偶像團體,偶爾出現賣CP…也就是故意搞曖昧裝戀人吸引注意的噱頭又不是沒有過。」にこ翻了個白眼,隨手拉了張椅子一屁股落座,「怎麼?以為我會感到很噁心?還是接受不能?」
「嗯~~~都有。」


「喂!」
稠化的空氣又繼續開始流動,好不容易積起來的溫度也被風輕輕帶走,可希卻發現自己很是輕鬆…這是只有在矢澤にこ身邊才有的感受,「…にこっち。」明知道不可以,這樣的奢求,但惡劣的部份還是不肯放過自己,不斷地透過腦袋發出命令。


聽著にこ好沒好氣的說著『做啥啦?』,希重新拿起書包,轉身離開──「還可以、再來嗎?」單手握上門把,卻沒有打開。
不可以被看見的,脆弱。


出去後又要把面具給戴上,所以這一瞬間、應該可以吧?稍微的,把真實給放出來…「…妳在說什麼廢話啊。」矢澤にこ聽出來了嗎?剛剛那句話中、那沒有面具遮擋,沒有淚水糊化的,『真心』的內容──「這不是當然的嗎?」

 

啊啊、為什麼呢。


明明沒有戴上面具,可希卻感覺自己似乎是露出笑容。


但是,不可以呢。
好不容易找到的避風港…太依賴的話,又會失去了吧?


「…謝謝。」

『ごめんなぁ。』

 


にこっち不知道也沒關係喲?東條希的事情。
重新戴上面具,有了遮掩、就不需要親自接觸外邊的世界──不是被隔絕,這是她自己的意願,「…妳白痴啊。」面具與面龐間的縫隙中、重新填滿淚水,它把門後透來的低罵給模糊,使希聽不出其中的意味。


這是份、讓人感到懷念的,窒息的錯覺。
僅有如此,東條希才會認為自己是『活』著的。正因為有著這份痛苦、正因為有著這份痛處,正因為──

 




──東條希的心,還能感覺到『疼』。
『畢業…還要很久呀っ』支撐的到那時嗎?


背對著緊閉的門,希感覺到心臟的抽痛,她單手空握在胸前,胃痛。
也許早點死去,才是正確的吧?

 



將黑暗包攏在其中、並藏於胸口的,是那無可奈何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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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lverspoor4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