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一米蟲。

木乃香臉上的疑惑更重，她低喃著這句，完全無法與那位有著甜美笑容、金色長髮的女子放在一起。

偏過頭，和香與明日菜臉上也青了。

也許是剛才沒有將那位女子與『東西』一詞放在一起，所以連想不出來，如今被依文潔琳的答案一掃，面色都不再好看。

依文潔琳是誰？

是一位隨心所欲，沒有憐憫與同情，只有殘暴與冷酷的人偶師──會這麼對『人偶』方面有天份，又何嘗不是因為有著大量的『研究對象』來練習？會對黑暗法術有天賦，又何嘗不是有著攻擊對象才得以展現？

「對，殘次品。」依文潔琳笑的是如此的開心，臉上的笑容是建築在和香等人的苦澀與憤怒上，那尖銳的長牙看起來格外的刺眼，「雖然牠已經是我『挑選』過的人類中最符合的，可惜果然還是低等的生物啊…不否認人類型態是最完美的成體，可是無論是意志還是肉體、靈魂方面都太弱小，只是將我不滿意的幾處地方換下、然後裝上適合的部件而已呢。」

大廳內靜的只剩幾人的心跳與喘息，依文潔琳的聲音阻去了除牠以外的喉嚨，就連楓和明日菜也是死繃著臉的閉口不言。

依文潔琳像是沒有發現到這情況般，有點遺憾的嘆著氣：「但，還是壞掉了。」木乃香被和香握住的手上一痛，抬眼看去、和香已經將下唇給咬破，眼中只有那高坐在椅上的吸血貴族，鐵青著面色。

「因為突然有些事，我沒時間『處理』牠、所以扔在以前的別墅就走了…可是啊。」依文潔琳用手敲了敲椅子的扶手，「這次好不容易出來…才發現似乎已經不見很久啦。」牠危險的瞇起眼，「我和鐵面的約定中，可沒說要將牠交給牠，縱使我已經不需要了。」

那感覺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孩子般，玩壞的玩具雖然被自己丟在一邊，卻並不代表著別人可以去撿起來歸為己有，更別說回過頭卻發現對方已經將那玩具修好，且貼身的放在一起──雖然木乃香可以理解，但卻無法將那『玩具』與月詠放在一起。

難怪…難怪牠們都說過月詠不是妖、卻也不算人類，難怪牠們只會稱呼『牠』而非『她』。

木乃香耳中只剩嗡嗡的鳴叫，被查閱過後的後遺症似乎又重新翻湧而過，她只聽見楓那冷清的聲音低沉的道著：「那麼，您應該去詢問鐵面，或是回到自己的領地──雖然不敢保證您回去後能不能再出來，但在下卻可以肯定您要找的人…就在那裡。」

「……喔？」依文潔琳高起的疑惑隨著破人的冷風掃片整個大廳，震碎了不少玻璃製品，木乃香向牠望去，依文潔琳原本愉悅的表情黑了下來，牠嘴角的弧度在此時也看起來帶點殘酷，「這麼說…我那方位的，就是牠們？」

「是。」

隨著楓的答應，依文潔琳的臉色在一瞬間轉換了無數次，最後牠收回了氣場、四周回歸平靜：「…好手段。」

依文潔琳隨手撥開批在兩肩上的金髮，站了起來，「這段期間，我就暫且住下了。」牠沒有再理會楓，而是轉過頭來望向木乃香，向著她道。

「好的。」木乃香點點頭，才要招手示意葳瑪帶路，依文潔琳就已經自行上樓，後方還跟著一位自帶的侍女茶茶丸。

回過頭來，楓已經離去，留下的四人面對面、表情都是一臉沉悶。

「明日菜，依文最後說的…是什麼？」和香輕輕的拍了拍木乃香的手，卻是對著明日菜開口問道。

明日菜身體一僵，有點遲疑的看向葳瑪，「大小姐，差不多快到用餐的時間…我先去準備了。」葳瑪很知趣的先行退下。

等到葳瑪出了範圍外後，明日菜才在廳中設下一個最為簡單的結界，防止多餘的聲音洩漏出去。

牠不是很擅長這個的，明日菜皺著眉的將座位移往兩位女子前方，慢慢的調整姿勢後，正座著。

「其實…和香應該知道的。」明日菜抿嘴，習慣性的皺皺眉，繼續道：「只不過因為要休眠和治療，在過程中難免會有部分的記憶喪失，這是鐵面說的。」

牠用手沾了沾杯中剩餘的茶水，在桌上畫了一個圓。然後在那之中再畫一個五角星，成了一個最為簡單的陣圖。

「假如說這是『那一刻』的事發地點…」明日菜在正中央點了一下，然後用手指著五角，「那麼十字語的人就會分別待在這五角，給予支點平衡『那股能量』的暴發，依文說的、就是其中一個點。」

「…就這麼簡單？」

和香有點懷疑的望著明日菜，可明日菜也感到無奈，牠搖頭，「我當年似乎也是受了重傷，詳細的情形記的不是很清楚，就連這個。」牠指指桌上的陣圖，「也是不久前才想起來的。」

木乃香邊望著圖形，邊用手撐著下巴想著，「…和香還記得老師介紹過的『文明殘留的王國』嗎？」

「妳是說在一夜間毀去的『無名的國家』？」和香好奇的轉過頭，似乎是不明白好友在這時提起這個做什麼。

木乃香有些遲疑的道著：「我在近衛府的古文獻裡也有看到過這個的事情…上面講的比學校還要清楚一點…據說當時的強盛是建築在幾位將軍上，以武力阻斷了妖物的入侵，然後帶給國家安全、所以武將所追隨的人，就理所當然的成了新的王，結果強盛的年代卻沒有維持多久…」

「…在一夕間城堡毀滅，失去保護的城鎮被攻擊、成為鬼城？」和香回想著上課的內容，接了下去。

木乃香點點頭，「對。」她有些不確定的道：「雖然說是傳說，不一定存在，可是會在一些古老的家族保存的文獻…」相當具有可信度。「在文獻中，特意表示過，除了有雷擊的痕跡外、還有被腐蝕的跡象，然後在全數被毀滅的城堡外圍、只有五個地方是乾淨的…剛好可以連成一個簡單的陣圖。」

「……是『那一刻』…？」和香輕喃的同時，明日菜瞬間接受了兩人的注目禮。

牠不知所措的舉起雙手，無辜的望了回去：「我活的時間可沒有這麼久…至少在我還記得的記憶中沒有這回事。」

木乃香好奇的開口，「每個人進去的時間都不一樣嗎？」

這次沒等明日菜開口，和香便先回答，「不一樣，在我進去前、明日菜和剎那就已經在了。然後楓和真名、鐵面是大前輩的樣子…那時候夕映和月詠已經是主人的身份了。」

明日菜接過話，「我進去時剎那已經在了。」牠想了想才繼續道：「鐵面是十字語的創始者，我也不知道牠活多久了…不過我很肯定楓和真名是一起的，牠們都有經歷過上一次的，還有一個只有在睡飽後才醒來的春春。」

「春春？」是木乃香沒有聽過見過的名字，她轉頭望向和香，比起眼神有些閃爍的明日菜，和香比較願意告訴她答案。

「嗯…是一個實力接近大妖的存在，很喜歡畫畫和聊天，人很不錯。」和香回想了一下才回答。

「還很喜歡偷窺和竊聽…」明日菜顯然並不怎麼喜歡那位春春，牠聽見和香對牠的讚美，有些抱怨似的碎碎唸著。

和香解釋道：「春春是比較稀少的種族，因為某些原因、常常會收到一些消息，我們大多數的消息來源都是牠。」

「原來如此。」木乃香點點頭。

「如果真是『那一刻』，那也許楓牠們會知道…」和香低吟，她與明日菜一樣進去的時間太晚，對於一些比較深的秘密都不太清楚，而剎那本人也沒好到哪裡去，至少就和香所知，會在進去時還在和真名一起出任務來看，表示剎那本人也沒有加入多久。

可，在場三人都皺起眉頭。楓會告訴她們嗎？

如果夕映還醒著，且安然無恙，也許楓可能會因為夕映的關係告知一些，可如今、雖然不能說全然因木乃香而起，但本身就有不輕的傷勢的她又再次加重，又如何能讓楓嚥下這口氣。

「說起來…」木乃香首先開口，她看向和香兩人，低聲問：「那一刻，真正的名稱是什麼？」

「……！」

面對訝異的和香兩人，木乃香苦苦的笑了笑，「妳們稱呼的時候，都是用『那一刻』來代稱…從妳們的口氣來看，與其說是本身就沒有名稱、不如說是…畏懼？」「………」

「…創生之時呦。」和香輕嘆，「叫做創生之時。」

「創生…之時？」木乃香表示疑惑，她還是不明白這詞哪裡能讓這些人感到懼怕。

「創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創造生命、也有創造生機的意思。」見和香開不了口，明日菜代為答道。「可是，為何要創造？明明現在已經有了環境、有了生物，有了各式各樣的物種與文明，為什麼還要創造？」

牠比了比自己，「因為世界上還有像我們這種『暗』的存在。」

「有著『光』認為『不平衡』的存在，所以必須毀壞，要創造新環境，要融合兩種不同的能量──最首先必須執行的，就是全方位的毀滅。」「什…！」「對。」明日菜苦笑，「雖然是『毀滅』到何種程度…我也不太清楚，可是當成功的瞬間、『我們』將不再是『我們』了，鐵面是這樣說的。」明日菜隨意的聳聳肩，彷彿那其中的一員並不將牠包涵在內似的。

木乃香有些激動的站起來，將手撐在桌上，「那…只要不讓它成功不就好了嗎？」

「不成功，就是一次性爆開的大崩壞。」和香輕輕道著。「四周的所有草木、建築、無論是人類還是妖物，都會被清光，當地會直接被夷為平地，從此寸草不生。」

「怎麼…」木乃香跌坐，她難以置信的低喃，所以、如果失敗，她將會是滅去眼前這一切景物的存在？

「妳不是也說過，那個被一夜之間毀去的王國？」明日菜一口將茶水乾去，「照理說應該也會不見的，而不是只有城堡遭到毀滅性破壞…可能是當時的十字語成員參加後抵制的成果，雖然我不清楚，可是據說當年無論是鐵面還是春春，都是逼近大妖的一員，要不然依文也不會和鐵面作出協定了。」

牠瞧了一眼木乃香，撇撇嘴低聲道：「會讓能輕易毀滅一座城市的牠們實力下降這麼多，還想像不出來『那一刻』的可怕嗎？」

「…………」木乃香抿著嘴，說不出話來。

和香不滿的瞪了明日菜一眼，才溫柔的拍拍木乃香的手背，「別想這麼多了，到時候有我們在，更何況依文也會幫忙…一定沒問題的。」和香的語氣中難得的帶了深信不疑的堅定，這讓木乃香不禁抬頭望向她。

「所以，為了這些，木乃香…妳一定要好好的學習控制自己體內的能量喔。」

木乃香快速的點兩下頭，似乎是認為這不夠堅定，右手蓋上和香的，她開口道：「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