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一米蟲。

惱人的門鈴聲一直在響，就算是想裝作沒聽見也不行。

東條希拖著疲憊的身體從抱枕群中起身，右手無力地揉著太陽穴的位置，「是誰吶…、？」新年期間、位於市區內的神田明神社可說是人擠人，連續幾天都是大通霄到早晨，即使希平日再怎麼習慣早起、也很難在體力耗盡的隔天，於一大早起床。

因為打工的關係，與希同住的東條奶奶自己一人去看望希在外出差的父母、所以家中並沒有其他人，會在這種時間點、一大早，按著吵死人的門鈴…基本上除了推銷外，希是想不起還會有誰這麼煩人。
抱著趕緊打發趕緊窩回去補眠的心態，希打著呵欠的套上小外套，即是穿著拖鞋的來到玄關──「はぁ～～いぃ，請稍等一下吶～」比平日還要再口齒不清的語調、含糊著道著，希收攏了下外套才慢慢地將門給打開。

「早安，希。」
入眼的金色髮絲被太陽帶出刺眼的光澤，希下意識的細起眼睛，歪著腦袋的思考了下，「………早…、」奇怪，這個推銷的人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那個天藍色的眼睛很熟悉呀～沒想到現在打工的外國人日語都說的這麼好，真是…

希緩緩運轉的大腦停了下來，她的翠綠慢慢地睜開、睜大，在看清楚來者後，希大大的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碰！』然後把門關上。

「等、っ希！為什麼要關門？是我呀！我是繪里──」
碰碰碰的拍著門板，門外的絢瀨繪里不解的聲音自外邊傳來，也不怕造成左右兩邊住戶困擾的大力按著門鈴，「希！」

「等、等一下！」反射性的對著外邊喊著，被嚇醒的希完全失了睡意，她背靠著腦袋一片混亂的摸不出頭緒。
為什麼繪里會在…耶？
『是看錯了？其實是很相像的人…？』這個想法才剛升起就被自己給壓下，希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聽錯繪里的聲音。也許是希剛剛的喊話、門外安靜了下來，希第一次懊惱怎麼家中沒有安裝貓眼…連確認也做不到。

希小心翼翼地將門打開一些，絢瀨繪里好沒好氣的神情馬上映入眼底，「えりち…？」帶著疑惑的輕喚總算是讓對方露出笑容，『嗯，是我。』以及回應。

「為什麼看到我要關門…？」

暫時先把繪里迎入室內，馬上被對方不理解的問句，繪里有些不高興的皺著眉頭，口中說著『就算是我，果然也有點受傷呢。』的話。

只是，比起這個，「那個我才比較想問吶…為什麼えりち會突然來我這裡？」希不明白的偏著頭，但還是先取出客人用拖鞋讓繪里換上。蹲著身子的將一些家人的鞋子收入矮鞋櫃，希沒有聽見繪里的回覆，她好奇的抬頭，看見的確是繪里將視線放在室內的情景。
「…えりち？」
「不…嗯，沒事。」不知為何，希感覺繪里的耳根似乎是比方才還要再紅一些。

不過想到那按了很久的門鈴，希反應過來的起身，先把繪里推入自己的房間，「ごめんなぁ～えりち先在房間等我一下，我去泡個熱的。」外面很冷吧？

「啊～～嗯，謝謝～」幫了大忙～
繪里聞此不好意思的笑了出來，看著她將設計新穎的手提包放在房間角落，希將室內的空調打開後，把身上的外套先褪下掛在衣架，才加快腳步的來到廚房。
平時有整理真的是太好了吶…彎下身翻找著家中的可可粉，希一邊的想著。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繪里會突然來訪，不過希還是有些開心，畢竟馬上就要畢業、說不寂寞是騙人的，但也不好每天與關係好起來的朋友們整天膩在一起…找到了還有半包的可可粉，希又洗了兩個杯子，才來到熱水壺邊。

從碗櫥取出乾淨的湯匙替自己勺個一匙、嗜甜的繪里是三匙，然後等著水壺的再沸騰。冬季過寒的空氣沾上熱氣後暖成霧，冉冉上升的朦朧了視線，替日本的乾澀緩和了不少…染上水氣的面頰也因此而粉了起來。
總算又開始運轉的腦袋慢慢地活動著，希一面數著時間、一邊猜測繪里來找她的目的，畢竟繪里不是沒有計畫就行動的人、更不會玩些『驚喜』，這類突擊來訪的失禮在絢瀨的人生中根本很少有過──但是希還是想不起來，她到底和繪里有過什麼約定。

聽見開門聲，希視線循著聲音的方向掃了過去。沿途看見似乎被奶奶又整理的更乾淨的客廳時安了點心，但在疑問的目光點上繪里時、希不自覺地被這人…身後的布景給吸引。

東條希的寢室，她的房間。

床鋪上亂亂的、棉被還處於剛被掀開一半的模樣，而那些從各處收來的抱枕則是零零散散的落在各個角落，有的被半壓在棉被底、有的隨處丟在床上，有的落在地下、還有一個抱枕被希踢到了床尾的位置──「っ！」這下才想起自己似乎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希羞恥度瞬間突破的限制，她迅速的回過身、打算來個眼不見為淨…不、冷靜點，其實也沒什麼。

頂多是被好友親友兼摯友的繪里看見了她東條希不勘的生活日常，頂多是被學生會長也就是副會長的搭檔東條希的上司看見了身為下屬的凌亂的房間，頂多是把一位有著外國血統的很漂亮很有人氣的學生偶像給迎入同樣為學生偶像卻一點也不可愛的房間裡…

…好想死吶。
雖然說似乎也沒什麼，但果然如果對象是えりち的話希還是感覺很害臊，自己的夥伴、可靠的副會長其實私底下是這個模樣──啊啊、只要一想到繪里也許會這麼想，希就完全不想和えりち對上眼睛了呀。

如此的思考著，希也確實這麼的做了。
聽著身後慢慢靠近的腳步聲，希閉上眼睛的大口呼息，深呼吸的試圖讓自己冷靜──「っ──！」感覺到指尖從後頸處直直落下，希發出無聲的低鳴。

「なっえりち？！」被實實地嚇了一跳的希把身體正回面向繪里的姿勢，腰部向後靠上流理槽。
兩手就像是在護住什麼的守在背後、希不自在的用掌心壓去異樣的感覺，那種掃過背肌的感受實在是太過折磨人，莫名的酥癢幾乎是要透入骨底，難耐的使希忍不住瞪往那做了錯事還一臉沒事的人，「えりち！」到底在做什麼吶！

要知道她可是在弄兩人的熱可可呀！要是弄倒了怎麼辦？

「對、對不起…！」
被希喚回神的繪里一臉現在才發現自己做了些什麼的表情，紅了臉的結巴著道歉。看著對方一面用手背遮去口鼻的把臉偏向一邊，似乎也是對她自己的行為感到害羞…總算是找回心理平衡的希緩緩的呼出口氣，「ええんよ～我也只是嚇到而已。」

被這事一亂、原有的自然總算是找了回來，聽見熱水壺燒開的聲音，希笑笑的回身按去沸騰的鈕，哼著曲的端起要給繪里的馬克杯，「不過えりち很意外吶～惡作劇，剛剛可是真的被嚇到了呦？突然偷襲什麼的～」
「那、個是！」被自己的調促給亂了節奏的慌張模樣、相處時間快３年的希縱使不必特別去回想也能浮現在腦海，這種羈絆的溫馨讓她忍不住勾起嘴角，頰邊的冷意也緩了下來──「…、因為，希…好像沒有っ」從後方無力靠上右肩的腦袋讓空舉在半途的手歪了歪，希趕緊穩住受了重的手臂。

繪里後面幾字的音量太小、希沒有聽清，「什麼～？えりち今天好愛撒嬌呢～」總愛逞強的學生會長將脆弱的一面交予自己什麼的，難得的親近讓希的心連同身子一起暖了起來，她好笑的閉上眼睛、將腦袋靠上置於自己右肩頭的，輕笑，「怎麼了？剛剛聲音太小了吶～」能再說一次嗎？

就像是在對待比自己小上許多歲的孩子那般。
「………。」有些鬧彆扭的繪里收攏了摟在希腰上的手臂，帶著外邊冷風的身子將希身上熱度竊取了一些，繪里發出如孩童般『嗚～～～』的低鳴，就像是在累積勇氣準備把壓在心底的秘密給說出口的模樣──「希…」抬起的腦袋，稍稍側往她的方向，希能感覺到繪里帶著淡淡香水的呼息撲在耳畔，惹出自背脊勾上後腰的顫鳴，「…對不起、那個…剛剛っ不小心看到了。」

「…什麼？」
想忽略卻沒有方法的酥麻感，自繪里唇辦貼上的右耳傳至整身，希因繪里話語的停頓而緊張起來，該不會是房間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不、希很能肯定自己沒有上網購買一些奇奇怪怪的物品呀…啊！還是那些據說能帶來好運的幸運石和幸運佛珠和幸運吊飾被看見了？

…不會是去外地出差的爸爸媽媽在她房間藏了些什麼大人的玩具…吧？
越是想著，希就越是不安，只是繪里不鬆開、希也無法觀察到她的表情，她只能弱弱的扯著摟在自己腰間的繪里的衣袖，「…えりち？」

她的輕喚換來繪里更緊的收力，後背已經是全全落入繪里的懷裡──「…希，是故意的嗎？」帶點悶的，咕噥。
「…耶？」故意？什麼意思？

滿頭問號的希才想開口詢問、就發現繪里本來置於她腰上的手不安份了起來，「等、えりち！」平時捉弄另一名矢澤にこ的親近放在えりち對希身上、那四周的曖昧度立即向上攀升，「等等等…えりちっ──えりぃ！」繪里左手臂固定著希的身體不讓她逃離、右手則是帶點猶豫的向上，絢瀨繪里空握拳的右手自小腹往上提，手腕恰恰好抵在發育良好的右邊柔軟下方。

心跳的鼓譟藉由繪里點上心口的指尖傳了過來，希聽見了自己的抽氣。

繪里用手指劃過她背後的舉止，『看到了。』的語句，以及在那之後帶上猶豫又複雜的口吻，「───、」她，東條希，音之木坂的學生會副會長，人氣直上升的校園偶像『μ's』的成員之一──沒有穿內衣。

不，冷靜點，在家裡沒有穿內衣不是很正常的嗎？
要一名在過年期間於神社打工到天亮的巫女筋疲力盡的回家梳洗過後還穿很鎖人的內衣不是要求太嚴苛了嗎？
雖然很想理直氣壯的說出口，但是果然對象是えりち這學生會長的話怎麼想都很羞恥，明明對にこ做出揉胸行為也能面不改色，可僅僅只是被繪里碰、…到，就是沒能制止心跳的繼續加速。

不就是因為繪里平時都太正經了所以不能開這種玩笑嗎？

不就是因為繪里平時太認真了所以這種時候的惡作劇才會讓希慌張嗎？

不就是因為、「吶…希是故意的？故意穿領口那麼開的衣服…又故意蹲下身讓我看見什麼的っ」不是！絕對不是！是說要是東條希說『是』的話是把她當成多麼變態的人啊？！就算東條希平日也愛去揉好友的胸部但那也只是捉弄呀！正常的女生都不會故意沒穿內衣讓好友看吧？應該說正常女生看見朋友沒穿內衣什麼的也不會是這種反應好嗎？

可為什麼繪里的說詞聽在希耳中就像是她這在室人妻打算勾引外面男人的樣子？！
聽見繪里的話，希猛力的搖頭，「不不不不不、不是！不是的えりち！我雖然不喜歡太緊所以在房間基本上是不穿但出房間多少也っ」不對，東條希妳說這個做什麼！
咬一下自己的舌頭讓它別亂，希大口大口的呼息試圖讓自己稍微冷靜下來，「我是說、那個…平時的話我當然都會好好的穿上──」只是因為東條希才剛睡醒、不，她是被絢瀨的門鈴聲給吵醒的呀！

希心底的抱怨並沒有傳到繪里這邊，聽了希的解釋、繪里不但沒有放開她，反而是用摟緊的沉默來替周邊的曖昧加溫，「…平時、會穿？」繪里壓低的嗓音中帶著悶悶地壓迫感，那種像是在確認著什麼的語氣、讓希心整個提起，希乖巧的點頭，她可不想被繪里誤會東條希是個外出也不愛穿內衣的女性──「…那麼，我稍微自戀一點，應該沒問題吧？」

──耶、？
等等，這是什麼反應？

希方睡醒的關係、反應比往常還要慢上不止一拍，待她察覺到時人已經被鬆了開來，繪里單手捉著希的肩頭讓她返過身，單腳橫安在希的雙腿間、使著力道的左手自希的右肩頭滑落，越過手臂後偏了個方向的、掌心按上希後方的流理檯，「えっえりち…？」

再近的距離也不是沒有過，只是面前絢瀨繪里認真的神情、抿起的唇瓣，以及有些過熱的呼息都讓東條希感受到了這非單純『玩笑』的氣氛，心跳、亂了起來，「希。」晃動的水藍寶石吸引著翡翠的，一對上、希便很難將目光移開。

這種氣氛很是熟悉，這種感覺很是熟悉，就算是就讀女校、就算週邊都是女性，但在這青春躁動的年紀，又怎麼可能會因為性別關係就將對戀愛憧憬的心情給壓抑下去──應該說、對高中女生而言，同性間的曖昧感情才是最可口的禁忌吧？
不是第一次見過同性間告白的場景，不是沒有被同性告白的經驗，但是東條希沒有見過面前這人曾向誰告白，更沒有想過自己會、「…我喜歡妳，能和我在一起嗎？」
要制止繪里說下去──在耳朵將聽來的訊息傳達至大腦後，腦袋才下達這樣的命令。

是因為剛睡醒、所以反應慢上幾拍的關係？希愣愣的看著面前本該是自己的好友、互相扶持過來的夥伴、她想默默支持著美麗女性──沒有收到回應的藍色寶石動搖了起來，好看的眉頭蹙起不安地、乾澀的日本空氣彷彿因此而被醞出水氣，「えっりち、是，喜歡我…的嗎？」

嘴巴在大腦反應過來前、就已經下意識的回應了過去，希後知後覺的、認為這是身體的條件反射，因為東條希從來就不願看見絢瀨繪里受傷而難受的神情──在繪里想以『開玩笑』的方式帶過、且讓她自己本身受傷前，希搶先打斷了她的念頭。

希自己也不清楚是為了什麼。

「…ええ，好きよ。」
「っ、」被這般靠近的距離、用著超出友情的目光，使著狡猾的溫柔注視著，希突然有些了解那些同這人告白的女生的心情──因為就連東條希，也沒能控制自己不斷加快的心跳，她甚至連方才好不容易找到的接話、都給忘的一乾二淨，「…什麼時候開始？」
「我也不是很清楚呢…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喜歡上了，希的事情。」在這種時間點、放上複雜又難受的表情，太卑鄙了。

希發現自己無法動彈、無法動彈，她的視線被固定在天藍色的眸上，大腦塞滿了繪里的告白，下達的命令完全沒能收到、希就連大腦到底下達了什麼指令也不清楚，她只感覺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絢瀨的身上，只感覺到力氣被抽了光的、僅能眼怔怔地見著繪里細起眼睛，她的掌心撫上希的臉頰、她的美麗臉蛋逐漸靠近，慢慢被眼簾覆去的天藍牽動著希的，當黑暗降下時，那讓心讓耳讓腦袋都吵個不停的熱度也跟著落在她略嫌乾澀的櫻。

點上、微分，隨著熱氣一齊襲來的是又一次的告白。

『好きよ』反覆的、『希、好き…』反覆的，同著高溫一起燙在希的靈魂上，一次次一次次熱息的滿足輕嘆在耳、一回回一回回醞上濕度的藍寶石潤了翡翠，從不可能對這人築起的防禦、希僅能任憑著繪里用溫柔的力道在她心上刻下絢瀨的名──ずるいやん、えりち…用這種方式把東條希對她的『喜歡』正大光明的換上另一種相似卻又更為執著的『喜歡』。

才要運轉起來的腦袋，被高溫融化了的，再次失去思考的能力。

「…所以，えりち其實是來做什麼的？」
「嗯？」幾分內關係換了換的學生會組合，希與繪里一左一右的捧著熱可可靠坐在床緣，希看著繪里開心的眼睛都彎了起來的得意，不禁感到羞恥的咬了下唇瓣。
要不是繪里不小心碰倒了杯子、讓可可粉沾了衣服，搞不好希在當下就被眼前這人給吃乾抹淨。

繪里被希這麼一提、露出了『啊～～』的表情，像是這才想起來的模樣，「不是有在電話裡說過了？這附近開了間甜品店，因為到的時候還沒開門，所以想說先在希妳這等一…等等，妳那什麼表情？」
繪里話沒說完、就被希滿臉的困惑給打了斷，希皺著眉頭回想了一下，的確、えりち不是那種會突然『家庭訪問』的性格，在不造成他人困擾的這點上、絢瀨繪里可說是很遵守，比部分日本人還要有禮貌──「…ちょお待って、」希心一涼，她趕緊放下杯子越過繪里地將手摸入枕頭底下，掏出手機後打開滑蓋。
在５０分前…、也就是繪里抵達東條家的２０幾分前，東條希曾和名為『えりち』的人聊過２分多鐘的電話。

『吶…希是故意的？故意穿領口那麼開的衣服…又故意蹲下身讓我看見什麼的っ』

『我是說、那個…平時的話我當然都會好好的穿上──』

『…那麼，我稍微自戀一點，應該沒問題吧？』
東條希感覺熱度自身上抽了開。

耶、？所以、如果、她，繪里是真的有在來之前打給希，然後希也是真的有在電話中答應繪里可以過來──『…希，是故意的嗎？』確認了不止一次，只想知道這是不是誤會的，繪里的細心，被剛睡醒的粗心希給毀了。

希大概能想像出當時繪里腦袋在想些什麼…不外乎就是東條希明知道絢瀨繪里要來卻沒穿內衣的做出隱諱的色誘，更怕繪里不知道而特地蹲下身假裝收鞋子讓刻意套上的開領的睡衣內頭風景能…、『──絕對不可以讓えりち知道！』背脊處的寒冷讓希瞬間冷靜下來，她裝作沒事的闔上手機蓋，然後默默的把手機給重新埋入枕頭底。

「…希？」
「ひぃ！？」感覺到腰間被放上一燙人的溫度，希剛要往下沉的心被猛然的提了上來，不意發出的悲鳴使希心暗道了聲『不好！』。

心虛的垂下腦袋，方巧對上此時被懷疑充滿了的天藍眼眸。東條明白絢瀨在某方面的確很頓感，但那也是建立在這人『沒有那種經驗』的基礎上…現在明顯的、絢瀨繪里並不是不明白學校那些對她有愛慕情感的女生們的感受，而是單純裝作沒有察覺。

有『喜歡』的人的經驗，依照繪里的性格、一定是會把所有的可能性…能與東條在一起的結局、不能與東條在一起的結局，或是在一起的過程、怎麼在一起等等都想了個透徹──當然，在這些『可能』之中，希清楚一定會有『要是希不喜歡我的話呢？』的、絢瀨對自己的提問。

而現在，絢瀨繪里的腦海中，想必是滿上了『要是希是睡迷糊了、而忘記她要來的事情…』，「あんな！えっえりち，時間好像也差不多、」
「希，剛剛看到我站在妳家門口的時候…好像很驚訝吧？」
しもった──心底是這麼的想著，可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希雖然感覺到不好，但並不明白到底是哪點糟糕，她只知道再不逃可能就來不及了。

只是因為剛才一心想拿手機的關係、越過繪里的身體根本沒法在短短的一瞬間收回，希只能放著遊移的目光在繪里染上陽光的金髮上飄，一面悄悄地想讓自己落座回地…「不知道來的人是誰，在昏昏欲睡的狀態下只是套件外套就開門…連問也不問？」不，那是因為門鈴按的很急呀！
而且要是真有什麼事，這種過年的假期、兩邊也不可能沒有人…欲回口的嘴巴在翡翠對上藍寶石後緊緊的閉上，就怕再說些什麼、導致內頭的怒火竄燒出來──「え、りち…」看著繪里的反應，希有一種、自己是想找他人偷情卻被丈夫發現的妻子的錯覺，感覺到腰上的手繞到後方阻去了希後退的路，明明東條希對絢瀨並不是那種感情，她只是單純的將繪里當作朋友，應該說、也許還能趁機解開誤會，然後回到最初的──

──動搖的翡翠碰上美艷的藍寶石後，就再也移不開來。

「問也沒問就直接開門，這很危險。」
「嗯…我知道。」
「只要一想到希的身體很有可能被誰給看去，就很生氣。」
「…ごめんなぁ。」
憤怒，是因為對東條希的擔心，是因為關心，是因為絢瀨繪里在意著名為東條希的自己。

聽見她的道歉，繪里露出複雜的神色，她深深的吸一口氣、才緩緩的呼出，那是個讓希心慌的嘆息，「…會擔心是因為我喜歡妳，希。」腦袋很好的繪里、已經得出了『這是誤會』的結論，與這人相處了２年近３年，與這人相伴了２年近３年，站在這人身邊２年近３年的希、根本不需要多想，就能從繪里的表情、她的嘴邊弧度、她的眉間皺摺以及天藍色的黯淡上直接讀取，就如絢瀨能多少猜到東條有過想反悔的心情。

…『有過』，是過去式吶。
比平日慢半拍的大腦、總算是得出了不久前的答案，希望著那情緒瞬間自高處落下、漂亮的面龐多出沮喪與懊惱的繪里，她似乎是聽見了、早就習慣某人陪伴的，心底的嘆息。

『ずるいやん…』
明明腦袋的思考沒能掌握好節奏、可本該因打工的關係而過度勞累的身體，卻沒有因此而失去『習慣上的記憶』。比大腦發出的命令還要早一步的、待希察覺時，她已經將繪里給擁入懷中。

本來有些不自然的、繪里的身子緩緩放鬆了下來，她如孩子般緊緊的、緊緊的摟著她，像是這是最後一次一樣。
方才告白時自信滿滿的學生會長去了哪？

這般的輕笑著，希將腦袋靠上繪里的，細聲道：「我想…那因為是えりち，才會想都沒想的讓妳進來吶。」察覺到底下繪里的一怔，希鬆開繪里、讓兩人的眼睛能順利對上，那是帶上光彩、隱隱透出期盼的水藍，「不是えりち的話…就算是其他人要來，大概在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拒絕了呦？」

因為對方是絢瀨繪里，所以縱使是意識迷糊之間、東條希也會下意識的答應，無論這人的要求到底是什麼──「好きやから。」主動的一吻點上唇角後就是一發不可收拾，滿上了可可的香醇、自心底深處引發而出的溫度被熱情調升，方睡醒不久的希反應過來時、腰側的手臂已經施力地將她勾向一旁的棉被裡，「ちょっ…えりち、不是說要去っ」

破壞情調的話沒能說完、又被壓回棉被堆中，希感覺到繪里的手自衣襬向上、不再是隔著布料的，灼人的折磨難耐又重新返來，在盡是東條家洗劑染香的微溫上點了不該屬於任何一處的香水，只差一些、只差一些，即可燎原。

貪戀的喘息呼在頸側，繪里又埋下頭沾了乾澀一潤脣膏，被天藍補視著的翡翠、是聽對方如此的說著，『希がいるなら、甘いものはもう要らないわ。』

耐人酌燒的空氣中，瀰漫著熱可可香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