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自己也知道是在防礙公務的河西智美離開了。
「tomo,別想讓我放棄。」說是警告不如說是威脅,河西智美終於在板野友美的目送下回去了。
柏木由紀一回來看見的就是一之忠犬目送著前主人回去的場景,那畫面別說是有多麼的可歌可泣…成語有用對嗎?「我先回去了。」等等、妳來這邊就只是坐著喝杯熱茶然後見完人就走?這段期間下滑的業績不需要寫什麼悔過證明書嗎?
沒辦法,人家是頂頭上司,說什麼都是對的。柏木由紀看著那低氣壓散去後依序起身前來結帳的客人,默默的走去櫃檯。
「好的找您340元。」送走最後一名客人,由紀回過頭去一看,發現方才恨不得直接睡在內室的店員們通通都出來嫌晃了,那個收盤子這個擦桌子的,也是、內室的空調因為是給員工使用,並沒有開的很強的關係,除了避難外由紀也想不出有什麼是會願意自動留守在裡面的原因。
看了看時間,由紀乖乖的回到位置上、也許是知道柏木由紀無法做太高深的事情,店員們都很有自覺的將比較需要耗費腦力與思考能力的工作給完成,然後把僅需要人力的事情交給她。
偷偷在底下打了個呵欠,清空了桌面多餘杯盤的店員們又恢復到先前四處散步偶爾打混摸魚的模式,由紀無聊的趴在桌上,她抽抽鼻頭、右手手指玩弄著吧檯上的小汽車模型,眼角撇見那尚在角落認真落筆的,不禁嘟起嘴巴。
『敦子在鬧彆扭,所以可能會晚個幾天在過去了…幫我和友美問好。』
想也知道,應該是敦子的前主人高橋南又打電話過來──早在2年前,敦子的身分就已經被高橋南得知,而那人明明還在就學、卻偏偏做出要負起責任養好敦子的發言,「…都已經不是寵物了啊。」她輕嘆。
敦子已經不是以前高橋氏家中的寵物…她已經能人言,能選擇,而非那以往只能依附著主人生活的孩子。
她不再是牠了。
只是高橋南還是不理解…她的那種『因為我曾經辜負了妳,所以如今必須承擔責任』的想法是錯的,那只會更加的傷害敦子。
「…雖然我也不能說些什麼就是了。」有什麼是比被前主人察覺而對方願意重新接納還要值得開心的?──在清楚背後意義的由紀再也沒有如此天真的想過了。
『跟我回家…好嗎?敦子。』『…我已經不再是妳的寵物了,南。』耳邊還清楚的殘著當年那兩者的對話──柏木由紀不知道敦子是用何等的心情,去說出『我已經不再是妳的寵物』的話語。
氣 呼呼的拉開被舖想要下床、才發現由紀人已經回到室內的敦子,面上的淚痕依舊清晰,她眼中閃過一絲失措,接著才是笑了出來,『在擁有過後總是會想要更多…很 過分,對嗎?』尚在學習人類情感的由紀並不明白敦子那嘴邊弧度的意思,她只能順從著以前的本能的,走上前、用身子貼近對方,然後用舌尖舔去對方面上的水 跡。
『………由紀,妳還真是…』敦子微微的錯愕過後、除去臉上那一抹粉紅,她卸下了肩上的力,整身靠入她的懷裡。
『如果有那麼一天…別被人類給騙了喔,由紀。』雙手摟緊的力道弄痛了她,可是敦子沒有察覺,她只是在由紀耳邊低語,『別輕易相信她們的話,那只會又一次的傷害妳,知道嗎?』
不明白,但不妨礙她記起來。
也是從那次起,敦子與由紀的關係才好起來的。
「由紀,那孩子在看妳呢。」「?」感覺到肩膀被推了推,由紀茫然的抬起頭來,她收回玩弄著小汽車模型的手,回過頭看。
是片山陽加,方才接電話時被由紀推出去救急的人。
順著陽加暗暗比著的方向,由紀轉過頭去,剛好看見渡邊麻友垂下頭的畫面──「妳不舒服嗎?」陽加伸手貼上她的前額,才鬆了口氣的點頭,「看妳臉色不怎麼好,讓客人擔心了呢…是朋友?」「…不…」由紀感激的對著陽加點點頭,才默默回到工作狀態。
渡邊麻友顯然是察覺自己偷看柏木由紀的事被發現,那板著的臉並沒有很能CG化的堅持著,而那雙耳更是通紅了起來。
不認識。
由紀在那瞬間,其實是想這麼對陽加回覆著的。
她們,是陌生人。
在此之前只見過一次面,談過一次話的,陌生人。
『為什麼不憎恨?』她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
項圈鎖在手腕上、彷彿也同她的過往一起鎖在這幅身軀裡,即使是想遺忘、也沒有能力讓其消散而去,柏木由紀不捨解開、也不願解開,那是作為『牠』時唯一的留念──優子千辛萬苦將項圈給找回來,柏木由紀根本就不可能將其丟棄。
「…我能出去走走嗎?」
眼 角撇了眼渡邊麻友,由紀知道這人沒待上幾個小時根本不可能離開──而她、卻是不可能與她處在同樣的空間中如此久。無可奈何之下,由紀向店中聊的算開的陽加 求助,「嗯?唔…這樣好了,左街拐角有個郵筒,麻煩妳先把下週傳單送印的資料寄出去吧?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人、不舒服的話出去外面晃晃,別繞太遠就好。」 「謝謝…真不好意思。」「不會。」
帶著歉意的對著陽加點點頭後,由紀便拿著信件出門了。
那感覺就像以前叼著報紙出遞交任務的時候…雖然因為不小心讓口水沾上被罵了。
有些沮喪的低下頭,由紀發現自從與渡邊麻友見面後,那以為已經遺忘的回憶總是會三兩下的跑出來,擾亂著她的生活。
「嘿呦。」再三確認是投入國內郵件包裹的郵筒後,由紀細了細眼,目前正當下午、也是陽光最烈的時候,她有些難受的扯了扯繫上領帶的領口,視線在四周轉了轉。
「商店。」發現有著冰涼涼空調的便利店,由紀瞇起眼睛,她開開心心的蹭了進去,循著冷空氣的方向找到了冰櫃,從中取了冰開水前去付帳。
捧著冰開水,由紀看了看外邊、想也知道踏上門邊就會迎來溫熱的空氣,不怎麼想從室內離去的由紀撇了眼店員,在確認對方並不在意後,假裝自己有興趣的站在雜誌架前,時不時取出幾本翻閱──然後放下。
「………還是回去好了。」稍稍的往旁邊幾個位置移了移,由紀懊惱的瞪了一眼方才取過的雜誌,那裡面有著的只有比優子私藏的糟糕影片還要更開放的圖,這讓相較於單純更適合單蠢的由紀有些接受不能──剃光了毛的猴子有什麼好看的。
這是當初第一年成為人類時對優子表示的疑問。
無奈的再次來到外邊,熱騰騰的空氣幾乎是要將由紀給蒸熟,她習慣性的吐了吐舌頭,才想起人類做出這舉止似乎很失禮儀。
由紀抽了抽鼻頭,將手上的冰開水握的更緊了些──「嗯?」眨眨眼,她望了望四周,「………嗯?」皺著眉頭,照著記憶的來到了那紅色郵筒──接著呢?
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只有熱浪竄入腔中,讓她難受的甩甩頭。
又不是以前的模樣了,更別說被優子敦子友美等人再三的警告不可以在路邊做些『記號』,嗅覺比以前更差的由紀懊惱的皺著眉頭,本來的方向感已經夠差了,現在這模樣根本就是加重傷勢…這詞是這樣用的嗎?
空氣中沒有熟悉的氣味,忘記來了的方向的由紀眨眨眼,又是緊了緊手上的冰開水──「手機…」這時才想起,必要時救難用的手機被她給丟在櫃檯處。
無辜的望著對面的便利店,柏木由紀很想鑽進去度過一整天,主要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回店舖的路…還是說要隨便走隨便找找?
想起那夜被友美抓回家後的訓罵,由紀縮縮脖子,「…唔。」低鳴了聲。
渡邊麻友感覺自己有些坐立不安,也許是因為櫃檯處的柏木桑離去、換上了一位外表有些老成的店員,且不時的往自己的方向望來──「啊…」又畫錯了。
嘆了口氣,麻友放棄的拋下畫筆取過飲料慢慢啜飲,今天心不在、可能又要超出遞交日期了…
「那個…」「!」嚇了一跳的,渡邊麻友往發聲的地方望去,那位不時往自己的方向窺視的店員走了過來,「有…有事嗎?」暗罵自己又沒做錯是做什麼那麼心虛的渡邊麻友看見對方一臉無奈,好奇壓下了怕生的,歪著頭。
只聽對方開口,「我是片山陽加…嗯,不好意思請問您認識柏木由紀嗎?」「呃…嗯,算認識…吧。」
看見對方一臉『太好了』的、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麻友心中的疑惑就越是放大──「抱歉,由紀好像又迷路了…雖然不知道她會不會回來,不過能替我將這個轉交給她嗎?」陽加遞過一隻黑色舊型手機,「因為我等等就要下班…晚點交班的是新人,我不怎麼放心。」所以就放心交給我?
像 是讀懂了渡邊臉上的表情,陽加溫和的笑了笑,「由紀方才一直在偷看妳,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怎樣的…雖然不太清楚,不過那孩子很少這麼將注意力放在一個人身 上。」什麼意思?渡邊麻友眨眨眼,可片山陽加顯然並沒有回答她的意思,「如果她知道要打公共電話到自己手機上的話…就拜託妳了。」陽加擺擺手,笑道:「先 謝謝了。」不、她什麼都還沒答應啊…
麻友無辜的看著那被強塞到她手中的手機,再看看已經走回櫃檯處的陽加,無奈的嘆口氣,「…算了。」反正她也不是說對那位柏木桑感到很排斥。
只不過──「那孩子?」如果單看外貌的話,柏木由紀怎麼看都不會很年輕吧?
啊、這樣說好像有點失禮…渡邊麻友低頭望了望那黑色手機,想了想、還是放在桌面上,避免有什麼來電或是郵件自己沒看到。
「………」柏木由紀好奇的看著電視牆的節目,裡面上演著當前最有名的整人節目,其中各式各樣的偶像為了躲過最後的失敗懲罰、紛紛燃起了小宇宙的爆發的模樣讓由紀感到很是有趣,她兩眼星星的看著其中的內容、似乎是忘記了自己正在迷路中的事實──「………」
板野友美邊採購給柏木由紀的生活用品外加衣物邊躲避河西智美的騷擾的很湊巧的就看見了自家咖啡廳新人柏木光明正大翹班的景。
很 好,非常好。太陽穴上已經爆了青筋的板野友美咬咬牙,她當然知道這是柏木由紀這廝的走失是無可避免的蠢事,只是她卻沒想過柏木由紀這傢伙居然會完全沒有自 覺的還在享受著看電視的樂趣──早在變成人類後學習的過程中,就已經去把寵物圖鑑分析了個遍的板野怎麼可能不知道,周邊的夥伴們都是個怎麼樣的性格?
薩摩耶,撒手沒,跟哈士奇有得比、個性柔和內向,看見陌生人更熱情、對方有食物直接跑,服從性高可好奇心爆高,在威猛方面是全然的中看不中用──板野友美完全忘記自己本體就是隻哈士奇。
「妳個混蛋!」一把將裝著衣物的紙袋砸向柏木由紀,中看不中用的兩隻撒手沒成功的偶遇了。
「我不是故意的…」
相較於柏木由紀的無辜加無奈,板野友美惡狠狠的把手邊的戰利品全都讓對方拿,自己一人領在前頭,「友美…桑?」只有在做錯事的時候才會敬語的渾蛋都滾蛋!不要把偶爾聰明起來的學習腦子用在優子那廝身上啊!
雖然很想這麼大聲的罵過去,可是想起那天是因為由紀的幫忙自己才能順利的回到家中──呼吸、吐氣、呼吸、吐氣…好,要冷靜,板野友美妳可是前輩,不能…「啊、西瓜特賣呢!」「柏木由紀!」
然後柏木由紀就被抓回家了。
在板野桑的怒視之下乖乖的收拾好新買的衣物,然後整理…嗯,基本且簡單的整理。由紀無辜的看著板野友美怒氣沖沖的走出家門,去替她把那放置在店裡面的手機取回──「我不想再去找人了!知道嗎!」
想起那對於她怯生生的報告以怒吼的形式回應的話語,由紀便是縮了縮腦袋,她有點沮喪的蹭著沙發邊坐在地上,手上很乖巧的整理著她的新衣服。
「啊。」整理的手碰上了不知何時落在地上的遙控器,兩眼星光的由紀快速的打開電視,轉到了今天得知的偶像節目,興沖沖的看起──『叮咚。』「?」歪著頭,全然忘記要整理的柏木由紀乖乖的站起身,蹭到貓眼處往外看。
「啊…」渡邊麻友紅通通的雙頰表示著她方從外邊回來,臉上帶著緊張且不安的表情,可卻還是站在她鄰居的門前──原來有門鈴啊?
前陣子才被鎖在外邊的柏木由紀才想起來,人類的住家外邊還有『門鈴』這種東西。
「請 問…?」再三躊躇下還是選擇打開門,她絕對不是因為好奇前主人有什麼事要找友美,也絕對不是因為想要和前主人多說些話──「啊、柏木桑!」看見應門的人是 柏木由紀後,渡邊麻友那面上的緊繃才紓緩,她笑了開來,「原來妳回到家了…這個,是片山桑要我轉交給妳的。」「啊…」看見對方手中那老舊的手機,柏木由紀 第一個想法就是──『死定了。』
「謝、…!」
才剛要開口道謝,且伸手接過,那手機鈴聲便已經響起──「喂、喂?」趕緊一把抓過接起,沒時間選擇迴避的柏木由紀不安的聽著那方的沉默…嗚嗚嗚敦子妳怎麼不晚些時間鬧彆扭。
「柏木。」「是!」「………妳死定了。」
咿咿咿咿咿…!
手機通話被切斷,由紀哭喪著臉的看著那來電者『友美』挂斷了電話,她沮喪的對尚站在她面前的麻友點點頭,「嗯、嗯…謝謝妳幫我把手機拿回來…」「呃、嗯…」
汗顏的渡邊麻友扯了扯嘴角,靠的這麼近、不想聽見也聽見了,本身並沒有很熟是一回事,看見那幽怨的臉上寫著『為什麼要幫我拿回來』又是另一回事。
被那墨瞳給注視著,渡邊麻友乾笑了幾聲後,縮了縮腳步,「那、那我先回去了…」「嗯…不好意思麻煩妳了,再見。」
完全沒有活力的聲音啊喂!
渡邊麻友很想吐槽很想吐槽非常想吐槽,又不是她要把手機拿回來的應該說要不是因為柏木由紀的關係讓她作業沒有任何進展她也不會這麼提早的回來更別說是錯過了板野友美啊!
只是看見那溫和的輪廓上帶著難過的,那良心彷彿受到譴責,讓渡邊麻友想退回去的腿又收了回來──「?」還等著麻友離去後關上門的由紀歪著腦袋,不解的望著對方。
她還需要時間做好心理準備耶?
眨 眨眼,看著那越發尷尬的渡邊氏不怎麼乾脆的別過臉,然後抿著唇瓣的不知道在做些什麼──「那個…今天我買了西瓜,要一起吃嗎?」「!」看見柏木由紀那被救 贖了的開心和感激,以及亮了起來的雙瞳,渡邊麻友不禁紅了紅臉…「只、只是因為不小心買多了!況、況且今天妳也請我吃果凍了…」後面的音越來越低,要不是 柏木由紀屬於汪的本能還在,根本就很難聽清。
「謝、謝謝…」知道這是因為怕她被教訓的柏木由紀再次的感受到了前主人的溫柔與傲嬌…傲嬌這詞應該是這地方用的吧?
聽見下方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身子瞬間緊繃的柏木由紀趕緊把渡邊麻友推了推,然後就要反手關上門、且快速的躲到對面人家裡──「……下午好,渡邊桑。」「您好,板野桑。」本該是怒意沸騰的板野友美在上樓後看見渡邊麻友後稍稍一頓,對著那人點點頭。
「啊、那個…因為我今天水果買多了,所以邀請柏木桑…嗯、嗯,板野桑要一起嗎?」「!」感覺到隔壁這人身子細微的一顫,渡邊麻友克制著自己的面部表情──柏木由紀也太好讀懂。
「啊…不了,謝謝。」板野友美有禮的道著謝後,淡定的撇了那躲在人家背後的柏木由紀一眼,接著走到門邊──「由紀。」「是!」「…因為妳似乎已經和店裡的員工熟悉了,所以我把妳的班表重新的安排了一下,明天去的時候記得看一下。」「是…」
嗚嗚嗚嗚友美一定是看見她弄了滿地卻沒有整理半分的衣物和還開著節目的電視了!
對面的門重重的關上,柏木由紀就像是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的跟在渡邊麻友後方,然後在對方家中的沙發上坐下。
「…呃…我去切西瓜。」渡邊麻友很識時務的逃離了。
她怕再多與柏木對望一眼,會不自覺的把『不然妳今天先住下』的問句給拋出去。
看著那加快腳步離去的背影,柏木由紀抽抽鼻頭,這室內充斥著渡邊麻友的氣息,讓她感到懷念與…不對勁。
坐立不安,緊張,和少許的害怕。
又任性了。
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去接近對方的。
雖然想蹭著那沙發另一頭的抱枕,可柏木由紀還是克制了下來,她正座著的乖乖待著,就怕破壞了周邊的任何一物。
…妳,還記得我嗎?
那多年前,曾陪伴在妳身邊的,薩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