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的在這等我。』依稀記得那溫柔的力道,在腦袋上輕輕撫摸。


牠嗚噎著、那細小的低鳴只能換回主人的擁抱,『馬上就會回來接妳了。』那人是這麼說著的。
臉上冰涼、柏木由紀睜開眼,她想用手抹去頰上的雨滴、卻發現自己很難動彈──「…由紀?」「敦子…」由紀虛弱的扯了扯笑容,前田敦子坐起身、睡眼惺忪的模樣讓由紀放下了方提起的緊張,「我…妳們最後…趕到了?」


早就不是第一次與敦子一同入睡,當年的不安已消失在習慣裡,「不是,第一個發現妳的…是渡邊麻友。」「…………」


見了由紀臉色又是蒼白了些,敦子皺皺眉、她本就不是很認同優子的作法,她那般胡亂的替她們做出選擇,最終只會讓一些定性不足的夥伴陷入永遠的遺憾──「她拿走了妳的『遺物』,優子似乎是打算讓妳…親自去找她拿回來。」『她』指的是誰,想必不用敦子說明、由紀也能夠清楚的領會,「………」由紀痛苦的皺起臉、她咬著下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早在清醒時就發現,手腕上失去了些什麼──就像是解脫、又像是被放逐,沒了『牠』曾經的依戀,柏木由紀不知道自己如今還剩下些什麼…「…敦子,我…」
『馬上就會回來接妳了。』──想到那彷似還殘在耳邊的話語,胸口就像是被壓了塊石頭,讓她難以喘息。


「我…已經出現鬆動了…」語畢、便是閉上眼睛,由紀能夠感覺到敦子的僵硬,以及那快要漫出來的殺意,「………什麼時候的事?」「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敦子細起眼睛,她皺起眉、上下的打量了由紀一下後,右手凝力的用指甲劃開包覆著傷口的紗布,「果然…癒合的速度加快…」敦子左手撥開由紀的髮、露出底下的耳部,「…第一特徵還沒出來。」「…嗯。」


前田敦子面帶複雜,老實說這次由紀的出動、她是最不贊成的一位──比較起自己尋求最後迎向死亡之地的布偶貓,同主人一起發生意外、卻因落的位置隱蔽而掙扎著死亡的哈士奇,與患了重病而被掉包了的柯基犬…直接被主人拋棄,進而送去『回收』的薩摩耶怎麼看、那心中的『堅持』總是會較為容易鬆動。


「…害怕嗎?」

敦子側坐在由紀旁邊,雙瞳直直的注視著由紀的,她輕輕的詢問著:「由紀…妳會害怕嗎?」敦子右手扣住了那本該戴有項圈的左手腕,伏下身子,「我說過了…人類都是欺瞞者,滿口謊言…由紀,別因為人類的錯誤,毀了自己。」


口中說著如此的話語,眸中卻是滿滿無法看清的感情,前田敦子那故作強硬卻顯無盡哀傷的臉龐、讓由紀心底不知為何的酸澀起…「…既然如此,敦子為什麼還願意…」接那人的電話呢?


咬緊了下唇、由紀別開臉,她不想看見前輩的悲傷,那就像是觸犯了他人的隱私──明明厭惡著那般的人類,前田敦子卻沒有妖物化。
是因為,她心中…還對著那曾經的主人,有著一絲留念…嗎?

 


「…早點恢復過來吧。」

平緩了心情的、敦子的語氣回到了往日的音調,那方才眼中一閃而過的痛處彷彿不曾有過,「然後…我們就回家。」敦子輕輕的揉了揉由紀的髮。


她是她們之中第一位被主人『接受』的存在,在所有『家庭成員』之中,前田敦子可說是所有人的…前輩。
她領在前頭,就連優子…也落在後方。


敦子比任何存在都還要來的更有勇氣──更有勇氣去面對、更有勇氣去自己選擇,而非等待著被命運分發,「不喜歡就算了…沒關係的,由紀…」就像是安撫著她的、敦子輕柔的順著由紀的髮,「別讓自己去想、別去思考、別去回憶…過去的曾經只會讓妳感到痛苦的話,就別去在意了…那樣的回憶,不要最好。」


感受著由紀的顫抖,還有面臨抉擇時的徬徨,前田敦子彷彿看見了當初的自己──當年、自己是否也是這般脆弱,懦弱的讓人恨不得一巴掌將其打醒?
「等妳能夠起來了…我們就去另一處地方吧。」「…另一處…地方?」由紀閉上眼、她能感覺到敦子的指尖在自己的眉間輕劃,並溫柔的替自己撫平上方的縐褶,「對,學優子那樣…無論怎麼去呼息,也無法尋到那熟悉氣息的,新的家。」


只要不去尋找答案,就不會走入死巷,「既然他們不需要…我們也就把所有都拋棄,重新再來過吧?」


她目光雖是注視著由紀的臉龐、視線卻似乎飄移到了其他地方,「…就學…那隻貓妖一樣。」「………貓妖?」
說到貓妖,由紀睜開了眼,她想起來、自己似乎是在失去意識前被對方威脅,如果沒有找到那玩偶──「對,就是那隻名古屋來的貓妖。」前田敦子不在乎的把玩著由紀的髮梢,口中說著,「她除了耳朵之外…第二特徵的尾巴也出現了。好在那貓妖即時作出決定轉移,否則心靈可能早就被吞噬殆盡…雖然身為野獸的本性也被喚了出來,不過有了『遺物』在,似乎是穩定了許多。」


說著,她瞥了一眼由紀,「…優子雖然拒絕,不過還是讓她暫時居住在友美那間咖啡廳了。」「!」


由紀聞此、嚇的想掙扎著坐起,可身上的傷勢尚未痊癒、痛的她差點哭出來,「別激動。」敦子好笑的安慰著,並拍拍由紀的腦袋,「那貓妖本性算是成熟,想來也是雜種貓的好處…知道不是妳搶了她的『遺物』,所以不會對渡邊出手的。」頓了頓,繼續道:「…由紀,妳的項圈…可能要妳自己取回來。」「!」


看見由紀面上的慌張與些微的抗拒,敦子用額頭蹭了蹭由紀的髮,重新躺回後者身邊、窩在了這人的身側,「我和優子曾經做過交易,她不會過分干擾我、我也不能沒緣由的反駁她的建議…由紀,妳對渡邊麻友還有一些『執念』,不放下的話…無論走的再遠、那些『夢境』依舊會找上來的。」


她摟過由紀的腰,舒服的找了個位置蹭下,「『項圈』束縛妳太久太久了…由紀,試著…從妳的主人那,取回吧。」
那是模糊的音,「那應該也是『牠』的本意…」


由紀愣愣的躺在床上、敦子就窩在自己身邊,可如今卻沒了那份小害臊、而是滿滿的,滿滿的…腦袋中都是敦子的話語──那是『ゆき』的本意。
只有要回了曾屬於ゆき的項圈、從牠曾經的主人那要回來,才有意義──柏木由紀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讓ゆき從渡邊麻友手中解放,而非讓那項圈永遠的束縛住自己。


只要,要回了項圈…
『今天起…妳就叫ゆき了呦?』不穩的力道、摟抱著牠的身子,不舒服的姿勢讓牠開始亂動,老主人好笑的從那孩子的手中接過了牠──『別輕易相信她們的話,那只會又一次的傷害妳,知道嗎?』


敦子昔日的告誡浮現在腦海處,如一桶冷水從頭頂直直灌下般,惹了個輕顫。


敦子並沒有『醒來』,想來是不久前的那些話花費了她大多的心思…成為人類時的早期、不疼惜自己進而引發的後遺,讓敦子不能多耗費心神去應付其他事情。
包括她的主人,高橋南。


因為敦子她已經──「醒了嗎?」優子敲了敲門、走了近來,「有好一點嗎?由紀。」優子面露疲態的微笑著,她瞥了一眼尚窩在由紀身邊的敦子,而後就是走上前、站在床邊,「…那隻貓妖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對不起,因為情報的不準確,讓妳受傷了。」


「這其實沒有什麼大…「不只是身上的呦?」優子笑了笑,由紀鮮少看過優子這般、帶著苦澀且沮喪的表情,不但表現在臉上、還透入了音裡,「還有…這裡。」優子指了指她自己的胸口,那是心臟的位置。


「友美都有告訴我了…由紀,會怪我嗎?強迫妳去見她。」「………」由紀抿著唇,而後、緩緩的呼出口氣,「不…我並沒有怪妳。」由紀動了動左手、發現能夠稍微彎曲後,小心翼翼的舉起、側過身子的將敦子摟入懷中,這是敦子最喜歡、也是能夠睡的最舒服的姿勢,「…只是,心理的準備…還不夠。」
見著敦子順勢的窩入自己懷中,由紀無奈的笑了。她將下顎靠上敦子的腦袋,細起眼睛,「不管如何,我會去面對的。」由紀抬眼、望向那收容了自己6年的,前輩。
「無論是不是…為了自己。」

 


走出房間,即看見板野友美一臉不滿的坐在沙發上,「我早說過…她會知道的。」優子聞此、只是滿滿的苦澀在嘴邊,她無力的跌坐在沙發的另一頭,攤了下去,「由紀會發現我並不意外,畢竟…」「畢竟妳沒有隱瞞。」友美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機、上方顯示著有封郵件訊息,「只是在我們這些例本中又能得到些什麼?優子,妳是希望能夠得到勇氣、信心,還是希望?」


友美將手邊的雜誌丟向桌上、恰恰好蓋過了那閃動著的手機頻幕,來個眼不見為淨,「敦子和高橋、我和智美…現在又多了個由紀與渡邊,優子,妳還需要多少次的模擬,才能從中找到妳與她應該走的路徑?」「………」


見優子沒有回話,友美有些煩躁的站起,無論怎麼梳洗、那手上沾染著的,貓妖的血液味道還是殘留了些下來,這讓本就不喜那貓妖的板野很是不耐煩,「妳可知道智美她已經…」
話語斷去,是因為桌上的手機響起。


友美清楚的記得那人說過,不會再動不動的煩她──「…喂?」皺著眉頭的向優子點點頭後、即是接起電話,聽見那方略帶嘈雜的音,友美下意識的感覺到不好,「抱歉、板野…我是片山,河西桑現在人似乎不方便回去,能請妳來接人嗎?」「…片山?」「嗯…事情有些複雜,我先給妳地址,能現在過來嗎?我會在路上和妳說明…」
隱隱約約聽見了對話,大島優子也跟著皺緊眉頭,她望了一眼室內、雖然清楚如有什麼狀況,敦子也能即時處理,可…「沒事,我去就行了。」友美對著優子搖頭、電話內頭的片山是她的店員,也是從大島那獨立出來的犬靈,片山陽加的語氣並沒有焦急或是緊張、反而是帶著困惑與無奈,代表著事情並不是她與優子所想的那樣。


畢竟她們這區的妖靈鮮少與其他區的妖靈發生摩擦,上次會盯上板野友美的犬靈、也只是因為被殺戮給驅使而成了友美的獵物,大島優子對於外來的入侵者、通常都只會給予簡單的警告,並不會過分的驅逐。


見著友美離去,優子坐落在地面上,她將腦袋靠上冰涼的玻璃矮桌,嘆息。


而後才慢慢的起身,走往窗邊,「……人類呀…」一位矮小的身影正在外邊徘徊,一面往此處的窗台望去,見著了優子、那人走動的身形一僵,而後尷尬的向這方點點頭後,乖乖的離開。
望著高橋南離去的身影,大島優子了解、那人並不會如此輕易的放棄,「為什麼、我與妳們相處了這麼久…」也許是對敦子的愧疚、也許是心底的不安,又或許是自責…高橋南的那份責任心,正是害的她與敦子無法相聚的主因。


「還是,無法了解…妳們的心。」


到底要怎麼做,才可以熟透人類的感情?
到底要怎麼做,才可以讓想法與人類更靠近?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才能,才能,挽回…那被自己遺棄的,信心與……

 


……勇氣。
「我離妳好近。」熟悉的、空氣的味道,之中卻沒有熟悉的氣息。


「…好近,好近。」

空氣間已凝成雨滴,鹹澀的讓人不禁抿起唇瓣、卻使那水珠透入了苦澀的弧度之中,滲了進去。


「…妳可曾發現,嗎?」即使再怎麼掙扎也無法逃離的、以善之名的力量,與牠對換著的是相似的毛色、相似的眼眸、相似的身形、相似的習性──陪伴在那人身邊的,從來就不需要不完美的物種。


縱使是小小的病痛。


「我…才是妳的…柯基…」淚水打在窗緣,一但回到這熟悉的地盤上,那些過份甜美的回憶就是不顧一切的湧上,本該屬於自己的位置、本該屬於自己的擁抱、本該屬於自己的輕喚、本該屬於自己的溫度、本該屬於自己的名──全都因為那該死的遺傳病、被另一隻健康的相似品奪走,「妳不會發現的…對吧?陽菜。」


『牠』縱使死亡、也是至死都陪伴在那人身邊──『こりん』不可能會流落至外面。


是知道的,無論再怎麼去尋找,也無法找尋到的解答…自始至終,大島優子所面臨的、就只有一條通往終亡的死路,那封僅寫了對方姓名的信紙,根本不可能寄出。


也寄不出去。


「妳離我好近…好近…」就在觸手可及的距離。


只是,縱使有著奇蹟,也已經…「真正的『こりん』,在這裡呦?」


吶,快發現我吧?
我才是,真正的,被妳…被小嶋陽菜所喜愛著的,那隻小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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