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意思?妳是想讓我們去?還是希望我們留下?」
篠田麻里子沉下臉的開口,她清楚自己對柏木由紀的厭惡是被自己的黑石影響,正因為她的黑石是那位中西里菜,所以她無法完全融入到能力者們的圈子裡──第一位對她伸出手的,是大島麻衣。


篠田是因為大島、才得以慢慢的融入這團體,可大島的身分、讓她的等級也跟著拔高許多,明明不是實力最強、明明並非有著人格魅力,但無論是K院的野呂還是A院的高橋,都會下意識的用著對上位者的語氣或心境去同她交談。
被拉出圈中、站在外緣,麻里子看過了無數的存在、接觸了無數的人,只是有著中西里菜的她、仍舊無法看清柏木由紀的本質──乾淨的、複雜的,又是扭曲的。


柏木的矛盾總會讓她心中產生出一種、讓人厭煩的焦躁感,使篠田站在柏木身邊時、無法讓自己冷靜下來,「難道就不能和前田一樣直接的把話說出來嗎?就那麼想當聖人嗎?妳以為擺出那種委屈的姿態就會得到所有人的諒解嗎?」她步步逼近,無視佐江的勸阻,站上了佐伯美香的身前──「啊啊…這就是我最厭惡妳的地方。」麻里子越過美香的霧影,直直的瞪視著由紀,「連夥伴都能利用,讓人心甘情願的為妳付出所有…還擺出全世界都對不起妳的模樣。」
「篠田!」
直至方才還想質問自己隊長的佐伯美香暴喝一聲,危險的望著面前的存在,她的臉色難看的很──多田愛佳也慢慢的來到柏木的身前、站在佐伯的右方,「…想死的話,我現在就能成全妳。」

高城才醒來沒過多久,多田自身的霧影也並沒有恢復到最佳狀態,但多田愛佳並沒有在意這些,她很乾脆的擺出戰鬥姿態,彷彿只要篠田麻里子再多說一句,就會直接攻擊。
「很遺憾,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那我就讓妳從這世界上消失。」



渡邊麻友皺著眉頭的望著面對面對質的兩位黑石,麻里子嘴邊的嘲諷和愛佳如被踩到雷點而扭曲的咬牙切齒,她把目光放向從不肯正視她的存在,那人的霧影過淡、讓麻友有種柏木隨時會『消亡』的感覺,只是柏木由紀的臉上完全看不出對死亡的恐懼與害怕。


為什麼?
因為死過幾次了嗎?


還是──『前城的、最後一具,尚未被完全破壞的遺體…讓我想想,『妳』又會以什麼方式,出現在我面前呢?…由紀。』這人早就,嚮往死亡?

 



每當麻友認為自己又比之前還要再更靠近由紀時,卻又會在下一瞬間發現那人其實還離自己很遠,「…為什麼、一定要有由紀?」既然那人不肯望向她,她就讓對方不得不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渡邊麻友在柏木由紀面前、總會像個孩子一樣,「為什麼一定是由紀?如果是需要領導型能力者的話…這30年來不可能沒有出現,可是前田敦子和折井步都指名只要妳。」那是沒有提醒、僅能自己去猜測的謎題,「──和妳的能力有關嗎?」


「………。」
柏木由紀聞聲、靜靜地把身子正向麻友,可目光卻是掃過那繃緊的可愛臉蛋、來到渡邊的後方,那人敏感的察覺到柏木由紀眸中的情緒波動,整個人反射性的做出隨時都能撤退的姿勢。

 



『如果有來世的話,我不想再當施予別人魔法的魔女了。』


想到了,以往。
『當魔女太累了啊…還吃力不討好。不是有那個嗎?『灰姑娘』的童話故事,雖然早就被禁止傳閱很多年了~』


我啊──想要當能夠有機會獲得幸福的…『仙杜瑞拉』。


從『自己』的角度去觀望的,影片。
從『自己』的口中道出的話。
對象是那位身穿熟悉服裝的、滿是狼狽的,藤江隊長。


『…這種時候還聊這個?妳啊…算了,反正也暫時脫離危險了。』藤江隊長身上帶著嚴重的傷勢,手臂上綁著許許多多人的臂徽,背後更是揹著一位存在,『再過幾天就能到後城了…MIHO,到時候妳想先做什麼?』
『當然是改名字~』
『名字?啊…是綽號吧?我是沒什麼意見,不過妳要是改叫仙杜瑞拉,我會裝作不認識妳的呦?』明明還在緊張的時刻、明明『彼此』都還保持著高度的警戒狀態,可疲憊的心靈已經快要無法負荷──所以,至少在口頭上,想放鬆一下。


由紀從沒見過這般好相處的藤江隊長。


『好過份~~~啊、不過仙杜瑞拉啊…的確這年紀了還叫這個,很考驗臉皮厚度呢。』從『自己』的口中說著的,有些喘,呼吸過急,『而且如果喊了這個,不就代表我看過禁書了?不行不行…我再想想…』
『仙杜瑞拉…嗎?』藤江隊長也發現了『自己』的情況,她稍微的放緩了速度,可『自己』卻搖搖頭,因為這裡並非休息的好地方──『…那就喊妳CinDy吧。』藤江這麼的說著。


藤江的身形一緩,讓『自己』看見了她背上的存在的面龐,滿是血污的、骯髒的、醜陋的,卻又是異常安靜──沒有任何呼吸的女性。


『自己』認識『她』。
『自己』清楚『她』的名字。


『她』就叫做…「…用魔法把自己變成仙杜瑞拉的魔女,還是沒能在時間到之前、被王子從那種地方救出呢。」就算持有著『玻璃鞋』,就算『玻璃鞋』裡面乘滿了『希望』,可仙杜瑞拉在長久的等待之中,已經絕望。


仙杜瑞拉找到了『王子』,可是她沒有將『玻璃鞋』交給對方──柏木由紀輕喃著,她愣愣的望著倒映在自己瞳中的那人,不是記憶中的面貌、沒有想像中的熟悉,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都自這世上離去──柏木由紀仍舊沒能把握這遲來的奇蹟。
「為什麼、現實…總是這麼殘酷呢。」


她一步步的向前,她沒有在意其他人是否會察覺到她的不對,她完全不介意會不會傷害到誰──知道『那些』的存在,只剩『ゆき』一人。


柏木由紀來到松原夏海的面前,夏海全身繃緊的瞪視著她,要不是梅田彩佳就在她的身邊、想是早就離開現場,「…一點也不剩了呢。」明明早就分辨清楚了『誰才是自己』,明明已經成為黑石,可由紀卻還是感覺到了那打從心底的、悲傷,「なっちゃん…、」



會特意將能量匯聚到手中、墊著腳尖,就為了拍拍同院夥伴的黑石、只希望讓那位黑石能笑開來的,『王子』大人──CinDy沒有把『玻璃鞋』交給平嶋夏海,她就像是放棄了自己能被救贖的機會,讓平嶋無知而幸福的死亡。


『沒有任何碎片遺留在世界上的死亡』,是灰姑娘唯一能用來感謝王子給予她那份短暫快樂的方法。
要是由紀能再強一點的話,要是能再早一點恢復的話,也許就能將夏海給留在這世界上──縱使這僅是沒有公主的童話。


魔女終究是魔女,給自己施予魔法轉化為公主時,就已經被自己下了詛咒。仿冒的公主是無法獲得幸福的,貪婪的人類是無法獲得快樂,公主無法找到能拯救她的人,童話中的魔女已經消失、也沒有誰會給她新的『希望』──如今持有『玻璃鞋』的冒牌貨,即將接受天罰。


時間快到了,時間快到了。
這被玷污了的『玻璃鞋』,已經無法再承受更多冒牌貨的貪婪了。


這份魔女給自己的詛咒,只有那份『希望』的繼承人才可以解除,因為沒有誰會願意將他人的『罪惡』給一手接過──時間快到了,快到了。


「我希望妳們留下,留在這個地方。」她沒有理會渡邊、沒有解釋方才的自言自語,而是回覆著篠田一開始的問話,「…我需要妳們繼續保護好這座城市。」要是她的『玻璃鞋』,能在平嶋消失前拿出來,就好了。
至少臆想中的胸口處並不會那般的疼痛,靈魂不會受傷。


「…那好。」
身後傳來篠田輕鬆的嗓音,由紀能想像出這人隨性聳肩的動作,「既然妳這麼說,那我就去後城了,小奧,沒問題吧?」
「沒問題呦?如果麻里ちゃん想去的話。」


由紀愣了一下,她訝異的回過身、看見的是麻里子刻意擺出的,欠揍的表情。
她不解的皺起眉頭,不了解麻里子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回答,就算是再怎麼厭惡她、也不是會意氣用事,讓自己與能力者身陷危險的人──「上次妳對我說過類似的話…我答應了。」而由紀『最為信任』的佐江,也同麻里子那般做出相反的選擇。


佐江用著哀傷而不滿的眼神注視著由紀,就像是在控訴著什麼,「我答應妳保護好學院,可是等不到妳回來…我已經不想再品嚐一次那種不得不看著夥伴死亡,自己卻偏偏得躲在這偷生的滋味了。」
把夥伴看的比誰都還要重要,與高橋一樣重感情,性格很為單純、且直率,「這次我不會再聽妳的了。我想要和妳一起行動,想和大家一起衝鋒陷陣,宮澤佐江在一開始本來就是負責攻擊的能力者…」她用著堅定而認真的語氣,說著:「別再把我留在後方,由紀。」


「……。」
由紀不明白,她很不明白。


就算記億被刪刪減減,不斷移入拋出,導致有些部份很不齊全──可照理說一般的基本常識還是會有,但由紀還是不了解為什麼佐江會這麼想。


她們什麼都不知道,去了後城、能幫上的忙也是少之又少,由紀也清楚敦子為什麼會拼命的想刺激這些人去後方城市…那都只是為了將成功率添上幾成而已。
她們被帶到後面也只會是砲灰,是為了讓由紀能功成身退的肉盾,就算佐江等人不了解、麻里子也應該隱隱有所察覺──因為她的黑石是那位中西,是那位看似冷酷無情、實則上卻是比誰都還要軟弱,甚至是易於動搖,可卻比誰都還要看的清楚的存在。


「…愛佳我只聽由紀的命令喔。」
側過身,愛佳站在美香的身邊,不開心地望著由紀,「是有教過的吧?當命令與命令發生衝突時,隊員可以自己選擇最正確的那個。」愛佳直視著由紀的眼睛,沒有移開,「我會聽從由紀的命令,但是…那是在愛佳我不違背なっちゃん給的命令的前提下。」
平嶋夏海,是B院的裏隊長──「愛佳我從以前到現在都不認為有其他的命令比它還要正確…我選擇保護妳,拒絕留下。」


由紀無法發出聲音,也許是近期能量消耗太多、讓她失了力氣,由紀僅能將視線一一掃過在場的所有人。


為什麼呢?


明明,她的決定,應該是最好的。
因為後方只需要她一人,而前田敦子也會為了成功、做出許許多多的防範措施,柏木由紀相信以前田敦子對峯岸南的執念,是不可能會讓她在半途中就死亡──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留下『力量』來守護城市,能力者們的留下能讓後城的那些人在安心的同時、也能起到牽制他們的作用,畢竟如果對付柏木由紀的動作太大,也許這些能力者們會一時衝動的前往後城,或是對『政府』的命令做出反抗。


她們留下來才是正確的。
危險性小,生存率高,就算由紀和敦子失敗、也會因為非關係者而不受牽連,頂多是少了由紀和敦子的高橋,能力者們的實力會少上幾分。


可是少了她們兩人,政府對學院的警戒也會減少,知情的存在總會死亡,最有威脅性的都離開、剩下的,在政府高層眼中,應該也只是些能簡單掌握的棋,就像折井那樣,能輕易地落入手底──「………啊啊、」由紀笑了出來。


那感慨的聲音很是刺耳,讓美香等人皺起眉來。

 



由紀沒有理會,她只是低下腦袋,看著自己的雙手──什麼時候起,她已經將『該守護的存在』,當成一筆數據了?
『為守護人民而戰』的信仰,去哪了?


柏木由紀清楚前田敦子的『防範措施』,就是她早年妄想全都保護在這殘破羽翼之下的人民。
可是,太多了。
因為太多了,無法每一人的要求都滿足到。所以由紀僅能優先照顧到身邊的存在們的想法…明明,少數者,才是必須得犧牲的存在。


是這個意思嗎?敦子想告訴自己的話──為了『大義』,必要的犧牲是理所當然的。


藤江做到了,浦野做到了,峯岸做到了,大島做到了。
而在柏木由紀的時代中,所有人都被局限於情感之中,沒有誰能達到那些人的位置,沒有誰能承接那些人的理念,沒有誰…

 



透過『自己』的雙眼,看見的世界。
被藤江隊長揹在身上的肉軀,那之中的靈魂,在『自己』這裡。
『那女子』只是恰巧被這兩位存在選上的傀儡,只為的是用來承負所有的理念──『ゆき』只是隻傀儡,它不會思考,僅要遵循著操縱者的指示行動,就成了。



『我本是從地獄而來──故映入眼中的,必皆為黑暗。』


ゆき看不見,如今牽著繩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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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ilverspoor4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