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一米蟲。

和明日菜一起回到近衛府後的第二天，剎那就知道前者已經與那位女管家見過面了。

而明日菜也有時會光明正大的賴在和香身邊，並在有外人到來時躲開，牠雖然不是很厭惡人類，但明日菜認為與其去一一認識和香身邊的人，不如守在暗地中、如有不軌之人也好剷除。

這種想法也是楓所認為的，楓算是牠們之中最了解人性的一妖，正因如此，牠才不喜歡跟人類相處，大部分時間都會躲在外院的樹上休息，要不就是找個地方慢慢修練。

「是的，大部分的獸族都是藉由嗅覺與聽覺來行動，所以如要避開此類必須要在第一時間內將自身的氣息消去，且在腳的四周佈下一個簡易的隔音結界，這與加持在全身上相比，使用的魔力不但較少、且行動時也不怎麼會因為分心導致消散。」

偏廳中，剎那於白色懸空板上寫下一些牠認為需要記清的重點，例如一些較常看見的妖獸的特徵、個性與弱點等，而前些日子出現過的犬妖、狼妖也被一一舉出，在牠前方桌上的，則是三位專注的女士。

左手將一絲妖力覆蓋在表層，牠道：「依據體內能量的不同，持續的時間和效果也不盡相同，而移動的方式也需要仔細觀察。」

牠用右腳在地上留下一個清楚的痕跡，「請看，如力道習慣放於後跟，那麼在灌輸能量到結界時必須要把握好力道，如整體使用的能量一至，就會出現留下足跡，或是無法完全隱蔽蹤跡的情形。」牠將左手微微往旁邊的石板一撫，上面清楚的留下了個手印、卻無一絲粉末或聲音。

「在移動時如在撥開樹枝、障礙物時，接觸點上覆蓋著一層稍微強些的消除性能量，更是可以達到林間穿梭而不出一聲的效果，不過這需要龐大的練習和掌握力。」剎那望了望坐於牠右方的木乃香，又開口道：「接下來的時間內請熟練各種隱蔽結界的使用方式，在必要時刻時想必會達到一絲功效。」

語末，頓了頓又說：「今日請先了解自身的行動方式、能力的掌握度和最大持續時間，盡量以精準為主，多一分了解可以少一分能量的使用，這很重要。」

「剎那。」左邊的和香舉手問：「如果在體內能量充足的情況下，全身隱蔽後在最短的時間內逃離，然後找到隱蔽處躲避、或是設下結界不是比較好嗎？」

一旁的夕映也點點頭道：「對於我們可能包覆全身會比較容易學。」

剎那思考了一下才回道：「這點是在下疏忽了，在下是以最壞的情況去打算，如果追擊的數目較少，也許不失為一個好方法。但，身為妖族的一員，在下認為大多數的妖物都習慣群體行動，這雖然捕獲的量不夠、但成功率會上升，而單一行動的妖物大多是有著特殊的能力或是強大的力量，在下認為，從這點出發來看、要短時間內逃離是不可取的，最保險的方法是以最少的力量做到長時間的逃離，縱使無法擺脫，也可以在救援到來之前堅持一段時間。」

三人恍然大悟，仔細想想也似乎是如此，不過木乃香還是開口問道：「但在城內會有可能發生這種情況嗎？我是說被一群盯上。」

剎那聞此稍微沉默了會兒，和香和夕映也是暗暗苦笑，就見剎那開口：「在下習慣依照最壞的情況做打算，且認為在得到救援的同時如果自身還保留著一絲能量的話，不但有可能能夠加以反擊之外，也有可能能夠往其他處尋求救援，或是避開一些臨時的危機。而無保留對在下等妖族而言，只能算是無力反抗而只能尋求一死，所以縱使是必勝之時，在下也會保留大部分的能力，寧願選取多花一些時間而穩妥的退敵，也不是將自身掏空來達到最短時間內滅敵。」

這就是妖與人的差別。

剎那心中一嘆，開口：「例如，有些人類會認為全力一擊來達到一擊必殺的效果，在攻守中是不可或缺的，但那只是依照人類大多數的立場來做假想。」剎那將拳頭平舉、確定三人都看得到後，將妖氣覆在手上。

總共是三次，剎那附加上三次不等的妖力，第一次是灰淡無光彩的迷濛，第二次是稍加重些的黑，第三次則是墨綠發出妖媚光澤的炎燄。「大多數的人類會在攻擊中選擇的能量為第三種，對方如沒意外、中則不死即傷。」牠又換回第一種，「大多數的妖物則是會選擇第一種，保留大多數的力量要求穩妥的進攻。」

剎那望望欲言又止的三人，木乃香並不清楚是一定的，而看夕映與和香的表情，那兩位也許也是保護得過頭，非必要時不會讓兩人上場，才會有這種明明身邊跟著強大的妖多年，卻一點對於妖的常識都沒。

剎那也沒弔胃口，就是開口解惑：「人類會選擇第三種，是因為一來人類沒有強大的恢復能力，一但受傷後也許就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來休養，二來一但對上了，在不果後身後和身旁的同伴也會補上，或是在被攻擊前會被接下來保護，所以可以沒有一絲顧慮的向前攻擊。」

「而妖…不同，在下說過，大多數的妖之所以會選擇第一種，除了是為了保留大多數的實力外，也要在進攻的同時注意是否有從後方而來的偷襲。」剎那苦笑的對著訝異的三人點點頭，「妖是以強大為主，弱小的則為食，在食物稀少的同時，弱小的妖物在群體出擊後、自己所分到的食物也會少很多，有時甚至是沒有。而一但出擊後被發現有受傷等，不是被偷襲而做為食物，就是被視為弱者而一次次的不被分配到食物，一點一滴的被弱化而被吞亡。」

剎那用第一種能量去攻擊一旁的石板，「一般來說，在妖物攻擊後都會有一絲預備退後的動作，攻擊不強大、所以並沒有往前的衝擊力，而那退後的動作則可以防範四周而來的攻擊。」接著、用第三種：「人類最常用的第三種，則是全力進攻，雖然會往妖群內衝去，但身後、身旁皆有他人，且通常在前方的妖物皆會被打退，所以這反而是最好又最簡單的選擇。」

最後，剎那使用第二種，牠緩緩道：「大多數單獨行動的妖則是使用第二種，時強時弱、並借由使力的力道與方向來避開與攻擊，是最難掌握的一種。例如、當一妖用直線的全力攻擊時，大多數人會選擇向左右雙方避開，如這妖使用第三種、會留給對方攻擊背後的機會，使用第一種會無法發出一種讓人『讓開』的念頭，反而會讓對方思考正面反擊。而第二種，便能在敵方閃避且身子不穩時瞬間止住腳步攻擊對方。」

牠見三人豁然開朗，便才開口繼續：「不過，絕大部分的妖身上有著的只是本能，以上舉例的大多都是一些沒有產生靈智，或是靈智尚淺、還沒有完全脫離本能行動得妖。牠們不會思考為何會這麼攻擊，一切都是從環境與自身、同伴的經驗來行動，所以除了小心別露出空隙、其實只要爆發出比牠們較強的氣勢便可以驅趕牠們離開。」剎那笑笑的道：「在下建議的方式就是如果遇到一群妖，一開始便先爆發出最強的氣勢，然後在對方發愣的同時逃離。對此、無非就是兩種結果，一是成功拖延一些時間、但還是被追趕，二是讓對方爭執不休、如有一小群堅持不追，那就沒事了。」

和香眨眨眼開口問：「這又是為什麼？」

「會聚在一起攻擊的就表示都很弱，沒有力量的妖一但又沒了數量，就算其他的想要追、也都會有想退的念頭了。」夕映喝著獨特的飲料回道。

「沒錯。」剎那點點頭。牠一邊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拭手外，一邊對著三位道：「今天就到這裡吧，晚餐該是準備好了，就容在下告退。」

方說完不久，三人便聽見門外傳來一腳步聲，緊接著就是一陣敲門，「大小姐，夕映小姐，和香小姐，晚餐已準備好了。」侍女的聲音從門外透來，木乃香應了一聲後才轉頭向剎那道：「剎那，今天真是謝謝妳了。」「不會，這是在下的榮幸。」

很正常的應對，木乃香對夕映兩人道聲抱歉後，就先趕去請近右衛門了。想想，這也是近右衛門無聊的一點，明明有僕人在、晚餐時卻非要孫女去請才願意用餐，說是增加祖孫感情。

見那身影離開，剎那才將視線放在好友的主人們身上。

「找在下有事嗎？」

「剎那，妳到底怎麼了？」夕映開口一句就是問話，並成功讓對方默然。「妳最近對木乃香…」「在下並沒有怎樣。」她還沒說完，就被剎那一口打斷，不過似乎是察覺到這失禮之處，剎那開口：「在下前陣子出了點問題，不過並沒有大礙，只是有些混亂罷了，請不用擔心。」頓了頓才施禮道：「請容許在下先行告退。」

說完，就是轉身要離去。

「剎那。」和香對著那背影輕道，「明日菜跟我說過了…我們都很擔心妳。」

剎那沒有出聲，只是僵著身子走向門邊，再次行禮後離去。

門關上，和腳步漸遠的聲音。

和香嘆口氣，望向皺著眉的夕映，「一定是儀式出問題了，那個後遺症一次比一次嚴重，明日菜說這次剎那很可能還記得裡面的內容。」「不過剎那的夢境裡面夢到的到底是什麼？一定是和木乃香相關的…鐵面在這方面根本完全不管！」夕映有些焦煩的坐回椅上，和香也在室內走來走去。

「原先我就對剎那對於木乃香的事情很介意感到訝異，牠根本不知道自己那種表情很像是──可是牠根本沒有自覺。」和香搖頭：「我不明白，牠不是曾經有過主人，為什麼對於那種感覺還是很模糊的樣子？…到底木乃香是不是、還是只是是剎那在抗拒？」

「我也不確定…」夕映又抓起一塊小餅乾丟入口中，「我們和楓牠們的感覺不一樣，所以不能了解那種唯一的感覺，楓說過，妖和主人會相遇一定是靠緣份，會見到的一定會見到、而那種只會一直胡亂找尋的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剎那遇見過的又是這麼少…裡面也只有木乃香會讓牠反映這麼大。」她聳聳肩，「除了會不自覺開始稱自己『在下』外，我們一談到木乃香也會讓牠做出失禮的行為，甚至是煩躁。」

「在牠回去前對木乃香時還是自稱『我』的，所以我才在想是不是剎那回去時儀式那裡…」和香抿嘴，「明日菜說，剎那曾要牠在牠迷失神智時立刻殺了牠，會不會是和這個有關？」

「是夢到『詛咒』？」夕映睜大著眼地望著和香，「不可能啊…」「我也覺得不太可能…鐵面第一次就說過，減緩『吞噬』時之所以需要那顆茲基恩，只是要連接起其中有關『那一位主人』的契約的線，也只會見到相關的夢境…」和香擺頭，「剎那沒有記起『那一位』的事情，但卻夢見了木乃香和『詛咒』？這又代表什麼…？」

「明明時間不多了，卻又讓事情變得更複雜…」夕映嘆息。

「好了，我們走吧，再不出去、木乃香就又要再多跑一趟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