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牆上,渡邊麻友蹙眉、只因那拖了老長的隊伍,「出發了…嗎。」與軍事演練不可比的大型任務,缺少了能力者的團隊,想必那死亡率也是攀升。就算再怎麼用人數去填補,也無法取替能力者的位置──這就是現實。
宮澤佐江愣愣的望著渡邊麻友的背影,背對著光、那模糊的影只讓她感到懷念,曾幾何時、站在城牆上眺望遠方的存在,已更改?
佐江把目光放置在渡邊麻友的背部,明明前幾天還殘著一道可怕的口子,可今日卻似是不曾受傷過的,從一早出學院至城牆觀望、都沒有一絲因傷而刺痛的模樣,讓佐江不禁深深起疑──莫不是前田敦子又做了些什麼事情?
「她終究還是…」
渡邊麻友臉色不怎麼好看,從踏出學院的那刻起,外邊民居間的氣氛就是無法用言語述說的壓抑,讓整城也都跟著喘不過氣。
前田敦子終究還是選擇一意孤行──既然如此,當初拖她們這些黑石下水的用意又在哪裡?
看向遠方,本城基本上所負責的部份都在東西南這三面…應該說,能力者所需負責的部份只有這三面,渡邊麻友能猜測、這也許也代表著,北方──也就是通往後城的方向,之所以不需要如此擔心異化獸聚集、是因為有著後城的存在,如果一部份的異化獸被後方城市給承擔過去,那麼北方的異化獸數量的確並沒有多到需要能力者的支援。
如果是以此為基點去導論下去的話,代表著…「前方…沒有城市,或是距離太過遙遠嗎?」麻友輕喃。
從這幾年異化獸越來越多、越來越『強』的情況來看,也許真如渡邊麻友推測的那樣──正因為感染源的襲來,讓中途的異化獸都紛紛往此城移動。
就如同驅趕著羚羊的狼群,把本在遠方的異化獸給一一逼迫至此,雖30年前那場大戰中、柏木由紀等人以性命為代價換取了大量異化獸的死亡,可那也只是本城四周的異化獸,在當年、感染源根本就沒有如此靠近,也就能解釋為什麼在30年前的大戰過後,卻還是有一些遺漏的異化獸在森林處徘徊。
「前…城嗎…」
前面的城市,到底發生了什麼?
自從了解城內書籍的內容並不可盡信後,渡邊麻友也發現、書本中對於一些時間與年代的描述過於模糊,她甚至是不清楚本城到底是何時建起、環境破壞又是哪一年所發生,距離今日又是幾年過去──她猜出了個大概,卻獨獨缺少最重要的一份鑰匙。
「…麻友,妳的傷…?」
伴著渡邊麻友一起出學院的,還有奧真奈美。那日篠田『清醒』後,奧真奈美似乎就一直待在醫務室,照顧著那些尚在昏迷的夥伴們。
小奧不解的皺眉,她依稀記得麻友背部、大腿與胸口都有傷勢,可昨夜在決定今早的行程時,片山學姊卻是於簡單的檢查過後便放人──就算是能力者,也不可能恢復的如此快速,沒看梅田學姊與秋元學姊身上的傷都還沒好嗎?
想到此,小奧不禁將視線放在主動跟隨上來的宮澤佐江身上…「先回去吧…時候不早了。」宮澤佐江笑笑的擺手、她雖沒有身體,霧影卻是佔據了較靠外邊的位置,根據成為能力者起從篠田麻里子那得知的基本常識來看,宮澤佐江的站位可說是能兼顧所有的死角、如發生突發事件,也能在第一時間出擊──習慣並不會因為死亡而消去,只因為對黑石而言、從人類轉化為黑石的時光,僅有短短一瞬間。
她們的『意識』僅停留在那死前那刻的懊悔與痛惜,「雖然前陣子有過大型演練…但並沒有清理的很乾淨,再加上大多數的戰力都離城。」宮澤佐江將視線放在城牆上,三三兩兩的巡邏兵看起來格外的寒酸,「前田似乎是決定孤注一擲了。」
嘆了口氣,她始終是無法同那些人般,將士兵們的生命作為一筆數據的簡單帶過──也許也有…自己的親人曾是那列隊中一員的關係。
「宮澤前輩打算跟去後城…?」小奧輕蹙眉,她其實並不願意離開這城市,她同秋元才加那般、對前田敦子的惡意感到排斥,在聽說過黑石與能力者的關係後,才多少了解、這也許也有…篠田麻里子並不喜歡前田敦子的緣故。
因為高橋南已經很久沒有出沒了。
自從了解到前田敦子並非一開始所想的那般『無辜』,高橋南的不再出沒就彷彿是限制著前teamA的黑石們的枷鎖,讓那些存在無法去過份的抵抗──「除此之外別無選擇吧?」佐江笑笑的望著這位小後輩,奧真奈美那逐轉成熟的臉蛋上並沒有過多的陰霾,在她們這類存在的眼中,上方就連一絲麻木皆無,這是尚未被無窮的殺戮沾染的乾淨。
「幾乎要被抽空的兵源、無人運作的城市和…領導型能力者的遠去。」過於平靜的嗓音捕捉了兩者的注意,宮澤佐江遙望遠方,那被樹森掩蓋的位置、每一處每一角,都有著人類為生存而掙扎著的痕跡,「沒有領導型能力者的帶領,沒有那些人的存在…我們這等貨色要平安的活下去,很難。」就像是曾經經歷。
「…為什麼?」渡邊麻友從入院起便感到不解,「領導型能力者…充其量的也只是──「只是腦部被強化的能力者,甚至過去體術不及一般學院生的領導型能力者也有過,卻在一本本書籍上被一次次的神化…妳是想問這個嗎?」宮澤佐江並沒有回頭,她霧影於空中頓了頓後,便緩緩的飄上城牆處,站在那可清楚望向廢料區的位置,「…渡邊,妳還記得嗎?」
她返過身,那雙眼眸中是無盡的哀傷,並帶著點點沒落,「步姊…折井步所說過的話。」佐江垂下頭去、雙手攤開,那矇矓的霧影似是再也無法掌握任何東西,「他們那些人…在創神。」
而那些人,也成功了。
他們替底下的人民們『創造』出了一位軍神──柏木由紀,「她在當年被稱為是天才…不曾停下努力的天才。」想起那年那歲月那人那影,宮澤佐江又是不禁呼出口氣,「我們都以為她是因為家庭過於乾淨,所以在面臨…那些事情時,才會迅速成長。」雙手緊握,「每一次的發生意外、每一次的出現死亡,在學院中多日的練習也抵不過在外一次的戰鬥…從一開始的生手慢慢的進步,學習殺人、學習放棄、學習佈局學習──直到現在,我成了黑石才了解那人出戰的次數是我們這些人的好幾倍,才懂得那『快速學習』的秘笈。渡邊麻友,在我們的眼中,她…柏木由紀,就是神。」
光線滲入霧影、讓宮澤佐江本身的色彩看起來稍稍淡去,佐江面對著奧真奈美與渡邊麻友,可目光卻似是穿透了兩人,「在出學院時會是第一個步出,在返回時會是最後一位歸來,她在外邊沒有情感、就像是台機器──戰鬥用的機械,那大腦只負責推論出最正確的命令。」
「文獻上的領導型能力者…指的就是由紀這類的…人?」「對。」佐江點頭,「領導型的黑石會選擇領導型能力者,一代一代相傳下來的經驗與技術,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只是我更相信,領導型能力者會被神化、單純是因為…那些人在造神。」
來到奧真奈美的身邊,用手輕輕的揉了揉她的髮,「有著目標才會朝著邁進…當每個領導型能力者都為此而奮鬥時,總有一天也會出現另一位『軍神』的存在──可太難,這需要花費無數的時光、消耗無數的物資、浪費無數的生命,才能造就出一位『不曾失敗』的軍神。那人存在的本身、比她本人的能力更重要…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有著她站在眾人的後方,我們這些戰士即便身亡、也能夠讓其餘戰友安全回家…那環境之下,比起能力的高低,我們更需要的是…希望。」
而那人的出現,給予了她們照往正確前行道路的光芒。
宮澤佐江見小奧有些尷尬的僵著身子,她無奈的放下手,置於腿邊,「所以渡邊,別太勉強了。」
「………」
「那條道路太難走…不適合妳。」
渡邊麻友繃緊了身子,她側過身、不願去與那雙眼眸對視──渡邊麻友很清楚自己與柏木由紀之間的差距。
從父母懷抱中遠去的時日尚短、在此之前也只是於初等學院進行基礎訓練,就連出城的大型演練也因為碰上『感染源』的關係而草草結束,在這渡邊麻友唯一一次的出城演練中,她什麼都無法做到。
單單只是指原莉乃的『出現意外』,便已經讓她大腦產生空白,隨後由紀的接手,讓那人替她發出一道道的命令。
抵達廢料區AB交界的那坪草原時、渡邊麻友也僅僅只能用能力繪出一道牆去替倉持明日香抵擋攻擊──除此之外,就只有逃跑的記憶。
假使渡邊麻友是個百年一見的天才,也不可能在沒有任何經驗的情況下、贏過那出戰數贏過所有能力者的柏木由紀,這點,渡邊麻友異常清楚。
「要是…能給我更多的時間的話…」帶點不服氣的低下頭,麻友從來就不願去將自己與那人並排,因為這只會讓她感受到現實的殘酷,「…我們回去吧。」甩甩腦袋,麻友不再去想自己能否跟上那人的腳步,她只要知道──渡邊麻友,還活著。
渡邊麻友還存活著,所以,那人會依附著她,會伴隨著她,一起。
只要了解這點,便足以。